对于鄯妙来说,今日大抵与楼兰城破那一日颇为相似,她明明恨极了,却又无能为力。她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愿信。
恨,痛,或许还有其他…
交织在一起,其中滋味怎能是几个字说得清的。
当年她选择了逃避,选择了以身殉国,毅然决然从城墙上跳了下去,连同楼兰城一并消失在人间。而如今,她却不能再如此了,她连死都死不了,无可奈何的时候当真想毁了这天地。
姜湄刚刚把鄯妙制住,谢必安同范无救也将城中百鬼悉数绑了起来,长长的锁魂链绕了好几圈,在空中晃来晃去。范无救扯着锁魂链,看了眼谢必安,见他眼珠子都快落到姜湄身上了,忍不住嗤了一声。
谢必安回过头,看着他。
他便咧出笑来,默不作声。谢必安眼神冷了不少,看了他几眼,便转过头又将视线落到姜湄身上。
范无救悄悄松了口气。世人皆道地府白无常温文儒雅,可真是瞎了眼…
姜湄看着眼前的鄯妙,想了想问道:“鄯妙,前程往事皆是过往云烟,你可愿意放下?”
姜湄一句话问得轻飘飘,可心里大抵明白鄯妙会如何回答。有些话虽能问出口,可终究放不下,比如她,比如九娘,也比如鄯妙。
“放下?”鄯妙冷笑一声,“谢桓欺我、骗我,害我国破家亡,岂是轻飘飘一句放下便能放下的。我问你,换作是你,你愿放下吗?”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欺骗,更是血海深仇,亡国之恨。
姜湄看着鄯妙,轻轻叹了口气,她其实并不是想劝鄯妙真的放下,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她道:“若让你再见谢桓一面,可好?”
当年楼兰城破,领头的谢小将军打开城门与军队里应外合,而后便势如破竹直接杀进了楼兰城。他没有再去见鄯妙,直到楼兰公主香消玉殒时,他才恍然察觉为时已晚。
再以后,谢桓回了中原,终日缠绵病榻,再未曾到过楼兰。直到快要临死的时候,他想着要与鄯妙死在一处,便叫人千里迢迢将他送往楼兰。可惜,终究是晚了一步,刚入大漠的时候,他便死了…
死后,他在大漠里徘徊,找不到楼兰的方向,再往后范无救来了,要将他带回地府。谢桓不愿,只求能再入楼兰,可终究是奢望。
范无救当年约莫说了这么一句话,“做都做了,悔有何用?”
姜湄今日把季知望带过来有两个目的,一来是希望能够尽力消除鄯妙身上的怨气她不至于在地府过得太过凄苦;二来是想从鄯妙口中得知女魃的下落。
范无救会一特别的法术,若是一人身上藏着前世的那一缕执念,便能够唤起那人的前生记忆。而恰好,季知望身上当真有一缕谢桓的执念,这正是这缕执念指引着他来到楼兰城。
或许说,那缕谢桓的执念指引着每一世的谢桓都赶赴楼兰的方向。
只是有些时候,他没能到得了大漠;有些时候,他死在了大漠;有些时候,他又终日在大漠徘徊,而一无所获。直到这一世,季知望阴差阳错进了楼兰鬼城…
姜湄约莫明白谢必安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孔明时要回归地府,不是因为季知望会被鄯妙杀害,而是因为他的惩罚终于要到头了。
鄯妙没有回答,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湄觉得她大概是想见谢桓,却又怕见谢桓。只是无论如何,这恩怨也该了了…
姜湄抬头看了范无救一眼,范无救了然,拖着锁魂链往前走了几步,而后一把扯过季知望。他的法术说起来不难,只要执念够深,唤起前世魂魄也容易得很。
季知望茫然无措地看了眼姜湄,他还没弄清什么状况,整个人又呆又傻。范无救便抬手一道黑气打进他的眉间,那股黑气像是有意识一样往他眉间钻了进去,他只觉得冷冰冰的,而后便什么都不知晓了。
待他再睁眼时,已然是几百年前的谢桓。
谢桓跟季知望着实不像,跟姜湄记忆中的孔明时更是天差地别,他没有半分傻气,甚至精明得让人害怕。只一眼,便会让人觉得这个人颇有心计。
他抬眸,看向鄯妙的神色柔情万分,眼底藏了几分笑意几分悔恨几分愧疚,他细细看着鄯妙,良久,他才叹息了一声,“公主,我回来了。”
像是每一次他回到楼兰城中去见鄯妙时一样,温柔、深情。却又很不一样,这一次大抵比以往的情绪更加复杂。
一开始,谢桓确实是有意接近鄯妙的,他知道她是楼兰公主,有着王上的宠爱,有着接近地形图的机会。只是他没想到会爱上鄯妙,更没想到他的鄯妙会从城墙上跳下去,他以为楼兰虽城破,他依然可以娶了鄯妙,或许他曾经想到过,只是终究还是动手了。
他以为在信念面前,在国家大义面前,在前途与江山面前,那点儿女情长着实不值一提。他以为自己对楼兰公主不过是逢场作戏、浅尝辄止的喜欢,只要攻破了楼兰,鄯妙依旧会是他的。
直到楼兰城破的那天,楼兰公主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