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湄把季知望同孙寿宇送出大漠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漫漫的黄沙终于远离在了身后,孙寿宇长长松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姜姑娘,大恩不言谢,若是今后有需要孙某的地方姑娘来临海城寻我,我定竭尽全力。”他又抹了一把汗,抱拳行礼,却因着实疲惫,身形摇摇晃晃,站不太稳。
姜湄浅笑应了句,“甚好,你往那边去,再走上不远便能瞧见你的商队。”她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季知望顺着看了过去,心中一喜,又连忙行礼,“姑娘大恩,孙某无以为报。”
总会有机会的。
姜湄与九娘相视一笑。想了想,还是提醒他道:“人之貌美不过皮囊,皮囊之下皆是枯骨。楼兰城一遭,想来也给了你不少教训。温柔乡也好,颜如玉也罢,你要切记美色不是一切,真心才最。莫要被美色迷了眼…”
孙寿宇连连点头,不停应是。瞧他的样子,姜湄便知道他多半是没能听进去,也罢,各人缘法,他人莫强求。
姜湄挥了挥手,卷起一阵风,将他往前推了推。孙寿宇立马明白过来,又是行礼又是笑容满面,而后便走了。
九娘靠着姜湄,连手都不想抬,“这人真是冥顽不宁,生死关头走了一遭还没看透。”
姜湄轻笑了一声,说孙寿宇冥顽不宁也许并不恰当,不过他确实还没能看透,许是日后会栽个大跟头。话说回来,这世间真正能看透的又有几人?
这不,眼前的这个多半也没看透…
姜湄抿了抿嘴角,看向季知望,轻声道:“你也该走了。”
走?去哪?
季知望往前望了望,又回头看了看大漠,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天大地大,却好像从来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他总觉得自己的一生就该到头了,好像该了解的都了解了,已经没有什么牵挂,徒留世间也不过是空徘徊。他茫然抬头,抬脚小心翼翼往前了一步,而后一愣,良久,他才开始阔步往前走。只是这次,终究不像来时,那般洒脱自若。
他走了几步,又好像想起什么回过头来,朝姜湄等人挥了挥手。
姜湄朝他笑了笑。
九娘凑到姜湄耳边,轻轻问了句,“他还有多久可以活?”
姜湄仔仔细细打量了季知望一番,摇了摇头,“大概是活不久了。”他的眉宇间已经开始染上死气,也许不久便会没了性命。
只是姜湄想不到,他究竟会怎么死。
“那就可惜了…”九娘叹了一声,“也好,不用在人世间受尽折磨。”
“唉,谁知道什么对于他来说才是折磨。”菀草捧着脸,老气横秋来了这么一句,逗得一行人都笑了起来。
姜湄不知道阎君给了孔明时多大的惩罚,但鳏寡孤独、五弊三缺,每一样都足以让人痛苦万分,一生不得安宁。
只希望他再回来时,还能是原来那个孔明时。
“崔判说孔明时脑袋清楚,心却分不清。若是当年没被欺骗,恐怕也不会遭这么一趟罪。”何思齐摇了摇扇子,看着季知望的背影若有所思。
姜湄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欺骗?他被骗了?”怎么这事她都不知道。仔细想想,她只听说孔明时犯错被罚,却从未听说过他究竟犯了什么错。
何思齐颇有深意地看了姜湄一眼,“这事你得问白大人。”他抬了抬折扇,指向姜湄身后。
姜湄回头,恰好看见谢必安白衣飘飘站在不远处。微风拂过他平日冰冷的神色染上了几分暖意,他微微勾了勾嘴角,朝姜湄招了招手。
姜湄一愣,不知所措看向周围,却发现周围的三个人不知什么时候都不见了,徒留下她同谢必安两人。
她定定站在原地,没有动。
无常大人似乎叹了一口气,慢慢走了过来。风扬起他的衣带,莫名勾人心弦。
姜湄往后退了退,而后谢必安便走近了。他叹了一声,将姜湄被风吹乱的发丝理顺,别在耳后,“姜湄,跟我回地府。”
然后,姜湄就跟着谢必安稀里糊涂回了地府。
当真是,美色误人…
她前脚还在教训孙寿宇莫要被美色所迷惑,后脚自己就沉寂在无常大人的美色中,愣是稀里糊涂回了地府,再次当起了劳动力。
楼兰百鬼被收,地府忙得很,自然是能多一个帮手是一个,因此姜湄一回地府,就被孟婆叫到了奈何桥上,替她发起汤来。
有楼兰鬼罪孽不算深重的,便可以再入轮回,只是是再次为人,还是投身于畜生道便不可知了。
底下的忘川河百鬼哭嚎,桥上的投胎队排成了长长的一条。孟婆舀了一碗汤,递给面前的女鬼,转过头看着姜湄,笑问道:“听说你这丫头在人间遇到孔明时那傻小子了?”
姜湄点点头,拍了拍眼前企图蒙混过关,不饮孟婆汤的女鬼,示意她别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女鬼眼神苦苦哀求,奈何姜湄面无表情。
“别想着蒙混过关,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就是新生。前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