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江则瘫坐在椅子上,细细的回忆着和陈文相处时的每一个细节,以及从胡二口中得知的陈文平日里所讲的故事。
很快,孙钰就反应了过来,眼中的目光也瞬间恢复到了刚进门时那般有若实质的状态。
“卑职平日与陈文交往时,曾听他言及过星相之学,卑职记得他当时是这样说的。”
中国古代禁止私学天文,因为中国自古以来“君权天授”、“天命转移”、“天人合一”的思想使中国古代天文学带有神秘的色彩,不得不与星占、谶纬之学带有瓜葛,从而沦为纯粹的统治工具。但是,私下学习却是屡禁不止,甚至被视为时尚。
孙钰知道,陈文平日里的言行举止虽然尽可能的模仿周围的人,但是在细节和理念上却总是与常人大为不同。既然王翊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陈文有扰乱天下的可能性存在,那么所性全无顾忌的说下去,否则只会后患无穷。
“三代之时,君主贤明,官吏清廉,贫富差距极小,百姓安居乐业,也没有饥饿和贫寒,即使是升斗小民也可以书怨华表,所以世间没有冤狱,没有不平之法。是故,那等不忍言之事千载方有一次。”
“秦汉之后,昏君佞臣大行其道,特权阶级盘剥、强占百姓家产,使得贫富差距加大,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贫寒、饥饿引来争斗不休,所以百年便是一大劫数。即便偶有明君贤臣治世,也不过是拖延了王朝覆灭的日期,至多三百年,便会荧惑四出,天下板荡。”
“荧惑星动,百姓流离失所,帝星飘摇。此刻若有武曲星君下凡,或可延续国祚,若无武曲星君下凡或所降星君回天乏术,则摇光宫破军星君降世。”
“当破军星大放异彩之时,万星失色,帝星黯淡。直到破军星君扫尽荧惑,帝星方能重炽。届时,破军星君再归星位,直到下一次其他星君无力回天之时才会再次大亮。”
这段话乃是先前陈文和孙钰畅谈天下形势之时,有一次无意间提到了甲申国难和李自成所引发的言论。
作为一个现代人,陈文知道封建王朝末期体制僵化、腐败横行、军纪败坏等原因,导致了百姓流离失所,正是因为吃不上饭,为了生存百姓才会揭竿而起、反抗暴政,于是天下大乱。
虽然这期间,作为受害者的流民同时也在充当施暴者的角色,但是这一切却是由于统治阶级的腐败和贪婪所造成的。
有道是乱世人为蚁,求生即为贼。
若是能太太平平的活下去,依靠着自身的才能和力量一步步改变命运,活得更好。又有几人愿为蚁,几人愿为贼?
听完了这一切,王江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这,不是这样的啊。”
确实不是这样的!
在历朝历代的封建士大夫的口中,这个理论应该是自古荧惑星动,则奸佞出,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过是使帝星飘摇,丝毫不能减弱紫薇星君的光芒。可是破军星君一旦降世,则万星失色,帝星也黯淡无光。
千百年来,武曲星始终压制着破军星,使其不能大放异彩。三代之时,明君贤臣,圣圣相继,破军星千年放得大亮。而秦汉之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大治之后百年,最多三百年破军星便会大亮一次,是为三百年一大劫也。
是故,劫数天定,非人力所能及也,
“我也是这样问他,可是他却给我举了个例子。”
“弱宋立国百余年,宋徽宗昏君临朝,蔡京、高俅等奸佞持国,百姓无以为生,宋江方腊纷纷揭竿而起,就连夷狄也乘乱入侵中国。后岳王出世,抗击金兵,收复失地,虽未能扫尽荧惑,却使得破军星不至在那时便大放异彩。”
“南渡百余年后,史弥远、贾似道、留梦炎接连祸国,蒙元南下。因宋高秦桧冤杀岳飞,武曲星君不再降世,于是上天降下了文天祥文丞相那样的文曲星君。若是承平之世,文曲星君一人足矣,可到了乱世,唯有武曲星君方能扫尽荧惑。是故,弱宋不能自守,夷狄窃取华夏。”
“再过百年,刘福通以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为号,起兵反元,破军星大亮,扫尽荧惑。而后有本朝太祖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扫尽海内胡腥,华夏帝星重炽,破军星君方才归位。”
陈文的理论本身就是在偷换概念,但是他不承认暴元为华夏正统的言论,在眼下的时局却是极其符合这些有志于驱除满清、中兴大明的明臣的口味。
不过,陈文记得,但凡是天下大乱后重归一统的王朝,立国初期无不轻徭减赋、抑制兼并、清除腐败。因为开国之君皆是从乱世中的尸山血海中走来,他们很清楚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切,使王朝倾覆。
可是,这样做却触及到了特权阶级的利益。待开国之君百年,承平之时出生的新主临朝,对于这些没有了深刻的体会,便会被特权阶级的声音淹没,新的轮回便会重新开始。
“历朝历代,概莫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