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褚九如不知道劝说过他族弟多少次,却依然故我。只是他也知道,这腐败一事长久以来皆是如此,他解决不了,他族弟也哪怕是有心振作也未必敢怎么样,毕竟那本身就是得罪同僚的事情,更何况他族弟也本无此意。
孙钰上山后,这个初来乍到的举人一言一行给予了大兰山老营的官场一股清风。在孙钰被晋升为库大使的那天晚上,褚九如曾经找他的族弟深谈了一次,可是从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提过这等事,直到昨天回到大兰山。
在外奔波了大半个月,好容易回到老营,听到的第一个消息竟然就是他的族弟因为意欲贪污军饷被新近任命为南塘营指挥的陈文当众殴打。耳边是王翊和王江的安抚,褚九如除了对这个新来的武将的跋扈感到愤怒外,对此竟然隐隐有着些许快意,这让他在回想起来后很是愧疚,愧疚于早年待他极好的族叔,也愧疚于从小到大都追在他屁股后面的族弟。
今天从中军大厅回来,褚九如本来是奉了王翊的军令前去说服几家和大兰山关系较好的明军参加这个月针对清军的反围剿,可是褚素先的到来却让他改变了主意,也不差这个把时辰,先安抚两句再走也不迟嘛。只不过,褚素先进入正题之后的话,还是让他惊诧不已。
“兄长,小弟这些年真是鬼迷了心窍,做了那许多对不住经略和副宪他们二位上官的事,实在是不应该。更重要的是,小弟这些年全然没有把兄长的话当回事,这些天想来实在是有愧于兄长长久以来的照顾。”
说着,褚素先一下子跪倒在褚九如面前,很是把他吓了一跳。褚九如连忙把他族弟扶了起来,只是那副惊异的神色依旧无法褪去。
“这几天,小弟每每想到这些,便是辗转反侧,寝食难安,心中更是愧疚难当。前几日,小弟和那陈游击闹了些矛盾,最初的时候,小弟还很是气愤不平,可是经过了这几日的反思,其实小弟亦是有过的,也怪不得那陈游击……”
褚九如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族弟褚素先,看着他痛心疾首反复诉说着自己的过错,说道后面甚至涕泪横流,更是用着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眼见于此,褚九如连忙制止了这自伤的行为,只是即便如此,褚素先却依旧在埋怨着他自己,丝毫没有被劝阻住的样子。
“……眼下国事如此,我大明江山危如累卵,忠臣义士破家为国者大有人在,小弟却还在贪图那些蝇头小利,实在是辜负了二位上官和兄长的信任啊……”
褚素先说的这些话其实都是褚九如曾经对他说过的,所以分外能被褚九如接受。听着他族弟如此悔不当初的忏悔,本来的那一点儿快意也荡然无存,说到底是同族的兄弟,打断了骨头连着筋,既然自家的兄弟都已经知道错了,那剩下的便是对于那个施暴者的愤恨了。
“……小弟想过了,等这伤一好,小弟变向二位上官辞行,离开这大兰山,小弟实在是无颜面再面对二位上官和兄长了。”
听到这话,褚九如连忙劝说他的族弟,什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之类的道理全说到了,可却还是无法遏制褚素先想要离开的念头,最后只得告知其自己马上要离开,有什么事情等他回来再行商议,才算把他这个此刻显得异常固执的族弟暂且劝住。
得知褚九如还有公务在身,褚素先便连忙告退了。走在回家的路上,褚素先的脸上再无刚才那份愧疚不已的神色,有的只是奸计得逞的自得和快意。
不是说惋惜才更有可能转换为痛恨吗?陈文,这可是你当初讲古的时候曾经用过的伎俩,本官这次便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
十日后,褚九如来到了奉化一带最大的一支明军的所在地——吴奎明的寨子,而这也是他此行的最后一站了。
宾主落座后,褚九如便提及了王翊的请求。对此,吴奎明立刻表示一定遵照王经略的谋划行事,绝不敢有负所托。
在褚九如看来,这个结果很是正常。两年前,宁波绿营曾经出兵大规模围剿过吴奎明,吴奎明当时惨败而逃,是王翊亲自帅军击溃了清军,他才能保全性命和地位,所以即便两地相隔甚远,两军之间的交流却始终没有断绝。
这期间,吴奎明始终奉王翊为这四明山一带义军的盟主,并且和左近交好的数部义军保卫四明山的南部;而王翊也派出毛明山的后营驻扎在面对奉化清军的四明山南部,以为吴奎明等部的后盾。
双方互为犄角多年,此次一致行动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只不过,吴奎明的下一个问题还是让褚九如有些奇怪。
“褚主事,本将听说王经略最近以一个新来此地的军户新立一营,冠名为南塘,可有此事?”
这件事褚九如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他人问及了,甚至他这十日,一路行来几乎每个义军的首领都会问到,这让他感到颇为奇怪。只是仔细思量下,陈文的南塘营成军一个月就在校场比试中轻松击溃了中营,自己刚刚知晓时都觉得不可思议,更何况其他人了。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