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在率军抵达梁弄镇时,刘翼明就对王翊屈从这些明军的意见而没有让陈文的南塘营随军出征的事情表达极度的不满。即便他很清楚这是王翊出于政治上的考量才做出的决定,他一样很是不忿。作为武人,他很清楚兵贵精不贵多的道理,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他也没什么办法。
在刘翼明看来,哪怕南塘营只是个没见过血的新兵营,只要这次在战场上混过一遭,这支既然能够在校场比试中轻松碾压中营的部队也势必会迅速的成长起来,从而成为一支劲旅。到时候,大兰山明军完全就可以凭借本部的这六个营去逐步通过收复失地、扩充实力、再进一步收复失地而把雪球滚起来,根本用不着依靠这些杂七杂八的友军。
“刘兄,等我们击溃了田雄,粉碎了鞑子这一次的攻势后,总有机会帮助南塘营成长起来的,此事无须着急。”
一向以儒将自诩的黄中道并不打算像刘翼明一般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但是他也并不满意此事,而且他也很清楚不只是毛明山,就连中营的那个被陈文击败的方守备也很是不平。只不过,作为一个武将,听从监军文官的命令乃是传统,他并不打算打破这个传统,也无力于此,便只得默认了此事。
对于属下们的想法,王翊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虽然有些强硬,但却并非是何腾蛟那样拥兵自重的大员。大小相制乃是皇明的祖制,更是维持稳定的关键性制度,身为节制一方的领兵文官,节制好友军协同作战和统领好本部兵马同样重要的事情。
况且,那个关于破军星君的看法始终在影响着他,使得他并不敢太过放心大胆的重用陈文,而这也和冯京第、王升的意图恰巧不谋而合,再加上南塘营也确实是个没有上过阵的新营头,能够表现成什么样子很难说。那么,这支军队和他们的主将负责留守老营就成为了必然。
就在这时,一个早先撒出去的探马冲了进来。
“报!”
“站起来回话。”
“禀告经略,鞑子提标营已经把所有分散出去的兵力全部集中了起来,游骑也开始向梁弄镇方向延伸。我部与其在桃花岭、邱家村一线厮杀了一番,颇有斩获,但是鞑子却并未退却。”
“好!”
这支骑兵是黄中道练出来的,颇有些战斗力,斩获多少王翊并不在意,有个杀伤相当就够了。关键在于田雄已经开始集中那些分散出去剿灭左近明军义师的部队,并且试图遮蔽军情,这显然是准备决战了。梁弄镇和永和镇之间只有二十里地左右,那么决战应该就在明天了。
“汝先下去吃饭休息,明日一早,再探。”
“卑职遵命。”
………………
与此同时,永和镇上最大的地主家中,田雄的亲兵们已经将这户人家的男丁以私通明军的名义全部处死了,而女子则和其他被俘获的妇女一起编入女营,或是作为士卒的奖赏,或是待回师后发卖他地,与他们之前带领军队通过明军占领区时一般作为。
本来在这明军与清军的控制区交界之处,很多明军的义军或是清军的团练大多都只是些墙头草而已。就如同这一家先前那样,一旦有人侵入了他们的地盘,能够抵挡便约上一些平日里守望相助的友军抵挡一番;若是抵挡不住,便寻些破落户或是外乡人的首级交过去,对方能够交差了,自己这边也得了些许安宁。
只不过,清军的此次围剿与先前截然不同,完全是以着彻底消灭四明山一带的反清武装,为明年进攻舟山做准备为目标的。按照清军的习惯,这就意味着他们势必要将这八百里四明山地区彻底清洗一遍。如此一来,像他们这些倾向于明军的墙头草自然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男子屠戮一空,女子入营为妓便是成为了他们的命运。
事实上在此之前,王翊已经派人通知了他们,要他们暂时入山逃难,只是像这等舍不得田土宅院的土财主又怎么可能放弃这一切呢?于是乎,心存侥幸的他们变成了清军的刀下之鬼。
地主家中的正堂里,满清的浙江提督田雄正在和自己麾下的部将们一起用餐。和刚刚赶回来的中军副将于奋起一样,这些人都是当年跟随他一起在黄得功麾下混饭吃的老兄弟,从围剿流寇、到驻军江北、再到率众降清,这些人始终追随在他的身边,所以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瞒着他们。
“把那厮带上来。”
不一会儿,一个个子不高且低眉顺眼的汉子跟随着田雄的亲兵亦步亦趋的来到了正堂。与这满屋子的金钱鼠尾不同,这个汉子以着白布包头,头顶处显得有些鼓鼓囊囊的,细看去竟赫然如同汉人般束着头发,全然不似满清占领区的人物。
只不过,这满屋子的金钱鼠尾似乎并没有拿眼前这人当做剃发令的实施对象,甚至很有一些竟还颇有些期待似的。
那汉子双脚一踏入正堂,尚未到行礼的位置便立刻伏在地上,两手两脚并用的爬到了他本该行礼的位置,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
“小人见过田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