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之后,吴奎明亦如同毛明山一般瘫坐在椅子上,震惊之后,写满了自责二字的泪水已经洒满了面庞,只是仿佛那一对虎目乃是自责的无底洞一般,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
过了许久,毛明山终于从震惊和不可置信中缓过劲儿来,他在吩咐了信使用饭休息并严禁其走漏消息后,便大步走向了吴奎明。
“吴帅,经略留有遗言,让末将遵循陈游击指令,掩护百姓撤退。末将全军驻扎在此,准备将这四明山镇及周边的百姓带走,前去投奔新昌伯,吴帅可愿同行?”
听到这话,吴奎明也仿佛是从那深渊般的无底洞中爬了出来,只是抬头看到毛明山的一瞬间,吴奎明立刻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毛帅,你杀了我吧!是末将害了经略,害了北线的将士们。末将听信了王升那个狗贼的谗言,串通大伙抵制陈游击参战。只看这游击战,就知道陈游击才具无双,若是陈游击当时在战场上,我大明怎么会败啊?毛帅,你杀了我吧!”
眼见着吴奎明已经彻底被自责击垮,口中如复读机一般重复着刚刚的话语,毛明山心头的怒火也渐渐消散。他和吴奎明相交多年,此人并非是那等会刻意败坏国事之人,只恨那王升太过狡猾,竟利用冯京第和众多四明山友军将领排挤陈文,致使大败。此刻的毛明山心头再度火起,只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毛明山一把将吴奎明扶了起来,大声说道:“吴帅,经略的遗言中让末将掩护百姓撤退,汝若是有心自赎,当遵循经略遗言所指,与吾共同掩护百姓撤退,以此告慰经略和将士们的在天之灵。”
“自赎,自赎……”默念了几次后,吴奎明也迅速的从悲伤自责中走了出来,目光也逐渐坚定了起来。
“毛帅,你说的对,吾再次作妇人状不过是图为人笑罢了,此间当时完成经略的遗愿才能对得住那些忠勇的将士。”
“毛帅且去掩护百姓撤离,末将不才,愿意继续袭扰自奉化而来的鞑子,为毛帅和陈将军拖延时间!”说罢,吴奎明躬身行过一礼,便大步走了出去。
毛明山本来觉得吴奎明能从自责中走出来自然会全力配合他完成王翊的遗愿,只是谁想到吴奎明脑海中的这个配合竟然是这样子的。望着远去的背影,毛明山回想刚刚吴奎明的神色,却分明是一心赴死的样子,这让他心中颇有些酸楚。
收起了这份无谓的感伤,也暂时收起了对王翊这个颇为照顾他的上官以及黄中道、刘翼明这两个同僚的感怀,毛明山立刻布置起了任务,准备按照陈文的要求掩护百姓撤退。
………………
与此同时,陈文带领着大兰山一带的百姓已经出发了数日。
按照从大兰山到新昌的最近路程来算,应该直接南下四明山镇,再继续走一段山路进入北漳镇的范围,最后到达新昌和俞国望会合。只是陈文虽然向毛明山派出了信使,但是却并不清楚那里的状况,所以并不敢贸贸然的南下,只得绕进山区以掩盖行藏。
一路行来,陈文收拢了不少沿途的百姓,只是更多的百姓却是出于故土难离或是对陈文的南塘营并不了解的缘故,选择继续留在家乡。
对此,陈文也没有任何办法,这支队伍的组织能力早已达到了极限,更多的还是依靠那些大户人家和有威望的百姓来协助,强行带走沿途百姓的事情他有心无力,而且还可能会败坏军纪,所以只得放弃了这种念头,祈祷他们能够幸免于难。
开始起行的第二天,王江也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只是精神上已经垮了,尚需要时间疗养,暂不方便理事。眼见于此,陈文也只得将王江交给他的家人来照顾,大兰山明军这支撤离队伍依旧由他来指挥。
同一天,李瑞鑫和孙钰也追了上来,银车一辆不少,外加几个被绑成了麻花的叛徒。
见了面陈文上去就将孙钰卷了一顿,什么“你一个看粮库的官员去抢捕快的营生,是不是想领两份饷银”、“手无缚鸡之力就别逞强,老老实实的当你的明朝小鲜肉儿”、“以后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别没事越权给别人添乱”云云,只把孙钰羞臊得无地自容。
只不过孙钰还没有弄明白“明朝小鲜肉儿”是个什么概念,被绑成麻花的褚素先也迎来了他族兄褚九如的亲切接见。
队伍依旧在行进,陈文等人站在给褚素先准备好的囚车前,看着褚九如势如疯虎的厮打着他的族弟,简直恨不得亲手宰了他一般。到了后面手脚已经不够用了,仔细一听,不是“你这狗贼敢去降鞑子丢尽了褚家列祖列宗的颜面”,就是“你这混蛋如此行事对得起经略和副宪的信任吗”之类的话语。
见再没什么新意了,赶在褚九如将其咬死前,陈文还是把他给拉开了。
“褚主事,你是打算杀人灭口还是如何,这厮的罪行当由国法审判,轮不到你滥用私刑!”
此言一出,可是把褚九如气得够呛,不过他也知道,陈文所说的乃是正理,只不过撤离到安全地区之后的审判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