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当下,第一个闹出此事的大户陈文倒是还有些印象,便是他进攻东阳县时曾经以“座山雕”的身份诱使其家向清军求援的横店镇冯家,而那个逃奴据说原来叫做冯七,恢复本姓后则改叫做张益达,曾经参加过孝顺镇之战,眼下是东阳县驻军的一个火器队战兵。
其实据陈文所知,类似的情况可能远比爆出来的还要多,至少在他的印象中,当年在大兰山上便追随他的将士中便很有一些逃奴出身的人物,只不过这些人只要还没有阵亡的便已经成了军官,有着朝廷的官职在身。量那些缙绅富户也不敢拿旧事出来闹。
“贵爵爱兵如子,这些本官都是知道的,可那些逃奴尽皆有卖身契在身,为他人私产。贵爵包庇逃奴只会让金华百姓寒心。”
“寒心?抚军此言差矣,寒心的只是士绅富户,普通百姓人家谁家中还会蓄奴来着。?.|??`况且,以人为畜本就是恶习,宋时就已废止。我皇明由此事皆是蒙元旧制残余而来。至少本帅开蒙之时,可没见过圣人教导我们蓄奴,反倒是对鲁国为赎买在他国为奴的国人买单之事赞颂不已。”
读圣贤书多年,陈文口中的那个春秋故事他又怎会不知。只是被陈文一阵抢白,曹从龙心头颇为不悦,这个武将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头脑远比普通武将要复杂得多,见识更是广博,便是鲁监国朝内部的一些文官和他相比也大有不及。绝非那么容易说服的。
“临海伯,自古君与士大夫共天下,非与百姓共天下也。只要得到缙绅富户的支持,那些百姓便会支持王师,可若是失了缙绅富户的人心,便是千难万难了。”
在曹从龙看来,陈文已是勋贵的身份,勉强可以和士大夫划等号。而且他也相信,陈文能够明白其中的道理,毕竟缙绅富户拥有生产资料上的绝对优势。话语权也掌控在他们手中,能够获得他们的支持才有机会中兴大明。
只不过,这一套理论在陈文眼里却如同狗屁一般,不仅仅在于他现代人的身份。见识过后世那个将贫民百姓组织起来爆了惊人力量的共和国。更重要的是,曹从龙所谓争取支持的方式分明是在损害他的利益。
将那些逃奴出身的士卒交给士绅就一定会导致军心大失,毕竟谁也不愿意跟着一个怂包大帅去干这份提着脑袋的勾当。而军心一失,眼下的大好局面便不复存在,而他最好的下场也只能是作为文官的附庸存在,那么一切便势必会彻底打回原形。
一旦想到这里。曹从龙此前所说的一切便不再是刚刚的味道,回想着从封拜开始的一系列交往,陈文眼中的曹从龙的形象便是那试图将他这只脱离了文官集团掌控的“猛虎”重新关进囚笼的钳子,而曹从龙那些看似为他着想的话语也如同钳子上挂着的烂肉一般,只让他感到恶心。
曹从龙此来并非没有这等意图,毕竟在他们眼里陈文此前还是王翊、王江两任文官监军的从署武将,而非天台山时期的合伙人身份。将陈文掌控在他们手中,便可以对抗以定西侯张名振为的勋臣势力。这样不仅可以使鲁监国集团摆脱眼下的困境,也能够让文官集团重新获得主导地位,可谓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奈何,陈文曾经生活在的那个信息大爆炸的年代,人心的复杂早已是普及开来的学问。若是像内阁大学士沈宸荃那等久经宦海之人还很有可能瞒过陈文,但像曹从龙这等既没有做过亲民官,也没有在官场上摔打多年,若不是眼下这个时局他在这个年纪和资历便获得如此高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人物,则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容易了。
毕竟这官位易得,能力却没并非随着官职的增长而增长,一些只言片语的不妥便将他此前的一切努力彻底付之东流。
只不过,眼下陈文并不打算把关系闹得太僵,明军文武不和最终受益的还是满清,心里有着防备即可,面上总要设法敷衍着,防止将矛盾激化得太过。
“抚军有何良策?”
没有看到陈文眼中闪过的那一丝戒备,曹从龙听到陈文如是说,便继续本着牺牲陈文的利益为鲁监国争取士心的本意开口说道:“不若如此,由本官出头说服那些苦主,有军功者给些银钱补偿,没有军功的回,贵爵以为如何?”
看似是个妥协的好办法,但是根本没变,陈文也不打算吞下这个有毒的苹果。于是乎,只见他摇了摇头,继而对曹从龙说道:“抚军,入我营中,便是我麾下之兵。若是连自家的兵将都保护不了,凭什么让他们效死沙场?”
“本帅知道,抚军此来无非是策动本帅领大军进攻台州。那么我有一言,还望抚军斟酌一二。”
陈文突然从逃奴一事跳到了他此行的目的。这让曹从龙感到颇为不适应,但是既然提及此事,他也想听听陈文的打算,毕竟初见之时提及此事时乃是个不了了之的结局,双方也未能进行有效的商谈。
“愿闻其详。”
“本帅此前说过。金华一地受到杭州、衢州鞑子的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