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年前,一个男婴出生在诸君右侧的那个已成废墟的小院里。这个男孩子从小就很聪明,也很刻苦,然而他家只是一户靠着在府城里面开小食铺谋生的小户人家,他的父母送他去开蒙已是支撑得颇为艰难,至于笔墨纸砚的消耗以及所需的书籍对于他们而言显然不是能够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男孩子会在开蒙之后回到家中帮忙,或是在店铺里做个伙计,时日久了没准还能成为账房、掌柜。若是运气好一些,得了衙门中人的看重,或许做个吏员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至于科场得意、独占鳌头之类的梦想,大概也只能去指望他的儿子或是孙子了。”
在古代,读书并非只是有一位先生就够了,就像后世除了学费以外,还需要交纳书本费、器材费等费用,以及购买课外辅导书,甚至参加课外辅导班那般,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也同样需要笔墨纸砚,同样需要四书五经以及任何与科举有关的书籍,参加文人之间的聚会来增广知识和见闻,这些对于中产之家都是非常不轻的负担,更何况只是开小食铺的小户人家呢。
“可是即便如此,他的父母在这个孩子开蒙后也没有选择让他放弃学业,而是将家中积蓄倾囊而出,甚至卖掉了祖上传下来的那两亩租种出去的薄田也要供他继续读书。”
“所幸的是,为这个孩子开蒙的先生很是看重于这个孩子的刻苦和勤奋,本着为国惜才的原则,这位先生不仅将自家的书籍免费借给这个孩子,还帮他找了一份帮人抄书的工作。这样一来,既可以抄书赚钱贴补少许读书所需的开支,还可以借着抄书的机会免费去读那些平日里很难接触到的书籍。”
“就这样,一连数年,这个孩子始终忙碌于读书和抄书。直到崇祯九年,这个孩子在书塾的先生的举荐下参加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科举考试,并且在县试和府试连战连捷,顺利的得到了童生的功名。”
“年仅十三岁的童生,虽说比起十二岁中举的那位杨阁老要逊色不少,但是也并不妨碍他被当时的府城士绅们赞为神童。”
“只不过,无论是童生还是神童都不足以改变他家的处境,为了能够让他得以坚持下去,他的起早贪黑的劳作,不仅仅是家中的小食铺,他的父亲还另找了一份搬货的体力活,而他的母亲也拼命的给人家做女红,短短数年间一双眼睛就因为平日里节省灯油钱导致视力大为减退,甚至想要看清楚丈许的物事都很困难。”
“三年后,那个孩子已经长成为少年郎,自觉得学业有成的少年决定去参加院试,不仅拿下了秀才的功名,甚至还是金华府的案首。到了崇祯十五年,三年前的举人已经十九岁了,这一年他参加了府城的乡试,并且一举考下了举人的功名。”
“读书十余年,三次参加考试,三次考中功名,那时很少有人会怀疑这位年轻士人的考运,金榜题名,甚至是独占鳌头,或许就在三年后的那次会试和殿试。”
读书、科举,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还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但是考中了举人,就意味着家族的命运将彻底被改变,因为中了举的读书人已经有资格享受大明王朝优待读书人的福利待遇,仅仅是投献的田土就足以让这么一个底层家庭一跃而成为能够影响底层政治生活的大户。而他的家族的命运因此而得到改变,他的父母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也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
这个故事对于绝大多数处于底层社会的百姓而言很是励志,不过也仅仅是因励志而感动而已。然而在场的一些府城的士绅却依稀的想到了什么,因为故事里的主人公在崇祯年间金华府城读书人的圈子中被很多人视之为能够和兰溪县的那位李仙侣比肩的才子,但是这个年轻的士人却在清军南下后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变得无声无息,直到……
“三年后,应该是崇祯十八年,但是我们知道,这世上本就没有这一年,因为在之前的一年京师就被李闯攻陷,随后鞑子就进了关。”
“崇祯十七年,鞑子入关,到了原本应该进行会试的第二年更是大举南下。南京陷落后,奴酋多尔衮下达剃发令,势要将我华夏数千年的衣冠文明尽毁,一时间,抗击鞑虏的斗争风起云涌,作为首当其冲的浙江更是如此,其中也有这位年轻的士人的身影。”
“可是到了监国鲁元年,江上师溃,渡过钱塘江的鞑子横扫各路王师。及至金华府,督师大学士张国维和朱大典先后殉国,我金华府的府城更是遭受了长达三天的屠城,殉难者不计其数,这些人之中有这位士人的父母,有他的同窗,也有那位多年来一直帮助他的先生。”
随着陈文的娓娓道来,会场上也开始传出了泣泪之声,悲伤的气氛也开始感染开来,他很清楚这些百姓已经随着这个故事联想到了这些年来的他们所遭受到的苦难。
“鞑子的真夷不过数万丁,而我大明却拥有超过七千万丁,人口悬殊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便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说到这里,陈文便指着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