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看起来卓吾先生这个称呼对陈文而言似乎很是陌生。确认她并非误判,在陈文的一脸迷茫和不解中,周家小妹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失望,随即便借口此间距离家宅已经不远,暗示陈文继续护送已是不太方便,便登上马车独自离去,只留下了陈文还站在那里,目送马车驶过远处的拐角。
李贽!
迷茫早已不复存在,甚至看起来似乎都从未出现过的陈文细细的品味着这两字所代表的一切。直到良久之后,仿佛是打了一个寒颤般的抖动了一下,他才招呼手下人策马向城门疾行而去。
“真不愧是明末,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子竟然都产生了自由、平等的思想。看样子,应该还只是读过了李贽的那些禁书而已。”
“只可惜,在那个传统政治已经固化的时代李贽的结局只可能是一个悲剧,或许还真的不如纷乱的今时今日这般能够更容易开启新的思维了吧。”
“或许,我还可以做得更多!”
………………
永历五年八月二十四,苏州府常熟县红豆山庄中如往常一般宁静。
自从钱谦益退隐以来,钱谦益、柳如是这对夫妇便在私底下赞助抗清义军,劝说满清官吏反正,并且联络东南各地抗清人士为明军传递消息,所以这红豆山庄中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反清人士出入,但是在表面上却还保持着一副主家醉心于诗酒的常态。
只不过,最近南直隶风声比较紧张,钱家已经借家主偶然风寒而闭门谢客,本以为可以暂时将外界的烦忧暂且抛诸脑后,结果却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穿着与满清占领区的普通贩夫走卒无异,中等身材放在人群中也很不显眼,只是带着个斗笠始终有意无意的将面容遮掩其下,似乎是唯恐旁人看见一般。钱家的门房见来人递上一张帖子,仔细查验后便恭恭敬敬的将其请了进去,很快就被带到了山庄深处的一处偏僻的小院里。
进了屋,待来人摘下斗笠,钱谦益与柳如是对视了一眼,后者便走了出去,在小院的一个石桌上于这乌云刚刚开始散开的午后练起了书法,只是时不时的将目光投诸于早已关上了房门的正堂。
钱家的家仆、婢女都知道,钱家的这位夫人虽说出身不好,却深受家主宠爱,更是违背礼教以大礼将其迎娶过门,一度为时人所不容。这位夫人平日里还算是个好脾气,只是练字、作诗时除了钱谦益外不容他人打扰,所以见柳如是在小院里练字,这些仆人便纷纷退了出去,各忙各自的活计,只有柳如是的贴身侍女留在院门之外,听侯吩咐。
小院已经肃清,没了隔墙有耳之忧,屋内的二人便落座交谈了起来。
“太冲,你可听闻了孔有德身死桂林,王师收复广西之事?”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曾在鲁监国朝廷出任左副督御史的余姚黄宗羲。
听到钱谦益有此一问,黄宗羲摇了摇头,继而说道:“牧翁,此事吾在路上已经得知,此来乃是为了浙东之事。”
浙东?
一听到浙东二字,钱谦益立刻明白黄宗羲此来的目的。如果说去年的浙东的话,尚有舟山之战和陈文光复金华府这两件大事可言,可是此事他们早有商议,黄宗羲不可能为了已经通知过的事情再跑一趟。既然如此,那么就只有前不久他从其他为抗清奔走的士人口中风闻的那件事情了。
“曹云霖与陈文相争,此事牧翁可已知晓?”
去年陈文收复金华的事情,钱谦益从他在满清汉人官员中的熟人以及从湖州前来见他的魏耕、归庄等人口中早已得知。只是不比魏耕等人,对于此事,钱谦益内心却很是复杂。
一方面陈文收复了金华府,并且击碎了清军的重兵围剿,乃是这几年东南明军取得的最大的一次大捷,而且还收复了一个府的地盘,这让他感到非常的欣慰;但是另一方面,满清的金华总兵马进宝却是钱谦益一直以来最重要的策反对象,而且他相信马进宝迟早会反正,只要局势稍微向明军这边偏一些……
可是现在,去年阵斩提标左营副将李荣的陈文杀入了金华府,虽然收复了失地,但是却把他想要策反的对象手中的实力给彻底打残,以至于钱谦益从心底感到有些不痛快。
若是按照他的想法,最好还是陈文收复了其他府县,他再劝说马进宝反正,然后这两个武将齐头并进收复杭州,乃至是南京。这样的话,明军的实力会比现在更强,而且两个武将同在一个省也更方便文官进行制衡。
奈何事情已经发生了,钱谦益只得重新思考他的计划,只是从大局上的战略还没有必要变更,只是将浙江的部分进行修改。
至于曹从龙之乱,他也是从同样的渠道得到了消息,同来的还有陈文平息叛乱,进行清洗以及凌迟处死马进宝的消息。但初闻时的惊诧,细思间的惶恐,以及三思后的忐忑,钱谦益思虑到的东西一点儿也不比黄宗羲少,甚至要更多。
“曹云霖现今如何?”
见钱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