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媒的那段时期,随着逐渐熟稔起来,称呼也从官称转换为了表字,可是待到今天,却先是直呼其名,而后消了消气后却还是在用官称,可见黄宗羲此番是何等愤怒。
对此,陈文岂会听不出来,但黄宗羲有脾气,他也同样有脾气。这些年下来,财政上勉力维持,靠着各种各样的手段才勉强支撑了下来,可是那些士绅,不出力也就罢了,毕竟人各有志不好强求,但是享受着优待政策的同时,却还在以非法手段继续玩偷税漏税这一套固有计量,那就实在说不过去了吧。
陈文对明末的士绅阶级早已是深恶痛绝,此前实力不足,他也没有蠢到自不量力的程度,但是现在自身已经有了不小的实力,能做多少就要做多少。毕竟历史上的三王内讧越来越近了,其导火索不出意外的话就会在下个月爆发,尽可能提升实力,早一天收复南京、北伐中原,满清借此翻盘的可能性就会越小。
黄宗羲的劝说,虽然火气依旧十足,但其中也不乏对收复失地这一事业的关切二字。只不过,这些年被士绅阶级扯过的后腿早已铭刻于陈文心中,现在手中有了一定的实力,文官那边也几乎如铁板一块的作为浙江明军的盟友,自然要将这些纠正一二。
“梨洲先生,我只是重新丈量田亩而已,这是官府的本职工作,莫不是那些士绅还有什么情弊不成?”
“你!”
陈文的明知故问直接将黄宗羲的火气重新激了起来。“陈文,你需知道,士绅才是华夏的脊梁。没有士绅襄助,你以为就凭着这几万铁甲就能包打天下了?”
“我能如何,梨洲先生可以静观之。至于什么士绅才是华夏的脊梁的话,呵呵,照您的意思,我华夏就活该亡于鞑虏了,嗯?”
黄宗羲并非一介腐儒,陈文所指他岂会不知,儒家士大夫阶级,在明朝时深受优待,但是到了如今华夏文明已经开始被满清这等蛮夷部落所断绝之时,却绝少有奋起反击的人物。相较之下,却还有更多的士人选择出仕满清,为鞑子张目,做下的龌龊事,简直把孔圣人的脸都丢光了。
只不过,黄宗羲本身也属于这一阶级,更是东南势力最大的东林党的成员。历史上东林党作为东南士绅、海商、工厂主、矿主的代表,每一次掌权都会竭尽全力的免除工商业赋税,靠着挖大明帝国的墙角来施展他们所谓的政治抱负,获取更多的钱财,掌握更多的地方利权,成为那些他们所代表的势力口中的仁人君子。
这些年下来,虽然他也或多或少意识到了一些士绅阶级有何等祸害于国、于民,但他本身就是这一阶级的代表人物,即便是下意识也会维护士绅的利益,就像是本能一般。
“陈文,你别忘了,王完勋也是士人,这些年在浙东抗清死难的也多有士人!”
王翊于陈文有知遇之恩,当年若非是王翊,陈文很可能早就死在四明山中了,岂会有今天的格局。黄宗羲将王翊抬出来,为的便是驳斥陈文,谁知道听了王翊的名字,陈文却是冷冷一笑。
“梨洲先生,我问你,这些年下来,如王经略般的有几个,如洪承畴、陈名夏、冯铨那般的又有多少。我现在就是在替王经略教育这些不知道上进的后辈,以澄清士风,让他们知道知道,作为圣教弟子,值此危亡之际到底应该做什么!”
陈文的质问,黄宗羲确实没有办法回答,并非是他举不出例子,但是满清入关已经十一年了,出仕满清的士人实在不少。他能举出一个抗清的士人,陈文就能从情报司关于参加满清科举以及满清各地官员的记录中翻出十个来。这本就是无可辩驳的事情,尤其是像王翊那样宁死不屈的更是少数中的少数,反倒是出仕满清,帮着那些鞑子祸害中国老百姓的败类根本数不过来。
“好,好,好。我黄宗羲倒是小瞧你了。一介武夫,你还要澄清士风,很好。”
陈文的话句句如针,刺得黄宗羲已经有些语无伦次的,尤其是后面那一句澄清士风,更是将他气得火冒三丈。
死死的盯着陈文片刻,似乎是要把这个人彻底看清楚了,胸中的怒气积郁了片刻,才听他说道:“你如此瞧不起士绅,我黄宗羲却要让你看看,士人之中到底有多少愿意为大明,为华夏抛头颅洒热血的,轮不轮得到你一个武夫澄清士风!”
说罢,黄宗羲便拂袖而去,就连如今已经贵为浙江巡抚的孙钰也没能将其劝住,很快就离开了秀国公府,甚至是连夜出城,离开了金华府城。
“辅仁,太冲他?”
“你不用管他,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倒要看看这个姚江黄孝子到底能做到如何!”
将孙钰劝解的话语堵了回去,确定了孙钰只是过来劝架的,陈文便将他劝说了回去继续工作,回来后才转而对周敬亭吩咐起了另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