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陈文已经收复浙东八府,杭州驻防八旗战败的消息或许也传到了郑泰的耳中。浙江明军的陆战能力越来越强,而作为盟友的福建明军却依旧是以水师称雄,甚至双方水师的纸面实力也在随着浙江沿海不断被建造出来的大小船只和铸造出来的各式火炮的数量在不断的拉近。
天下未定,这必然会产生一种极大的危机感。
更何况,在陈文的记忆中,郑氏集团起自海盗,在陆战上本就是劣势,步战靠着藤甲兵和铁人军得到了增强,而骑兵方面,对于自清军那里转投的骑将也是极力招揽。马信、李必、王戎等人就是例子,而巴成功原本上也是在永历九年归降的郑成功,改名作巴臣兴,管宣毅前镇兼管铁骑,立刻就成了郑成功麾下的骑兵大将。至于这个蒙古鞑子,则回报给郑成功百余匹战马以及训练骑兵的手段。
可是与原本的历史不同,郑成功当时只是围攻舟山成功,导致了巴成功和协守的宁波副将张洪德的投降,现在却是陈文彻底光复浙东八府之际,前不久借陈文的光升作了总兵的张洪德也已经在宁波府城归降,舟山已经只是一块嘴边的肥肉了。卡在这个时候,无论是否巴成功主动投效,还是郑家刻意为之,一向左右逢源的郑泰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截胡,可见郑氏集团是多么急需有经验的骑兵将领。
只不过,这样一来,原本通过贸易而不断拉近的关系,却开始出现了裂痕。尤其是在于,巴成功一旦成了郑成功的部下,舟山也就落入其手,这意味着的事情,就绝不仅仅是裂痕那么简单了!
眼见着陈文的面色越加的不好了起来,郑泰叹了口气,只得说道:“辅仁,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那这巴成功和他那些提标营出来的骑兵,到你手中也是死路一条,大木在福建面对耿家的骑兵很是吃力,正缺这等臂助。这事情愚兄事先没有打招呼,千错万错皆是愚兄的不是,该打该罚的,愚兄绝无二话。”
“兄长这话怎么说的,小弟难道还能打罚兄长不成?”说到这里,陈文却话锋一转。“只是这舟山……”
“自当交由贤弟。”
“那就有劳兄长了。”
为了一个小小的舟山,战争,这不可能的。
在路上,陈文就已经分析过了:军事上,舟山地理位置重要,既可以作为浙江的门户,又可以作为进攻周边府县的跳板,但是受到其威胁更大的地区却大多已经是陈文的地盘了,反倒不如受郑成功节制的张名振大军所控制的崇明岛;经济上,舟山一众岛屿,面积上根本无法与隔海相望的宁波相比,其中还基本上都是山地,粮产量很低;至于政治上,在最近的几十年里,除了是鲁王曾经的行在,也没有其他政治意义了。
假设,如果郑家霸着舟山不放,以陈文的水师确实没有太大的办法,但那却意味着的将是东南沿海的两大抗清集团的严重对立。军事上的对立会导致双方将更多的资源耗费在针对对方的上面;而经济上的对立,更是会导致贸易的断绝;政治上就更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这一切,对于今年有望通过从浙江收受货物,再到他处转手牟利,来回来去的进项不会低于百万两白银的郑氏集团而言,每年平白提高了如此规模的收入,其转化出的力量体现在军事上,福建的天平就越加的向郑成功倾倒。若是没了这笔收入,还要在浙江与陈文进入到对立的状态,则根本是得不偿失的,更何况这个数字在未来的几年里还有望逐步提升。
舟山的地理位置虽好,但作为海商,却完完全全是一块鸡肋,甚至连鸡肋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一根鱼刺,吃下去,也许能舔到上面的几丝鱼肉,但却意味着会卡住嗓子,完全没有意义可言。
送走了郑泰,而郑泰也如约开始分批将巴成功的军队运回福建。剩下的事情,陈文已经交给暂时驻防定海的马信处置了,而他则带着幕僚团踏上了返回金华的道路。
绍兴那边,尹钺已经表示尽数收复了,如今正在与清军对峙于钱塘江。适当的压力是必要的,但是陈文现在却没有精力收复杭州,甚至就连在宁绍摆上五个营的兵力他都觉得是一种浪费。
盘踞浙江多年,陈文始终面临着战略上多线作战的窘困,以至于他的每一次胜利都很难在一个点上实现大规模的突破——永历五年击溃马进宝、张国勋,永历六年两败陈锦,清军在北线的存在却始终扯着陈文的后腿不放,直到去年才算是开始有所缓解。
去年的四省会剿,福建绿营的机动兵力全灭,如今还在那里养伤,顺便协助耿继茂分担郑成功的压力,对于浙江这边则完全是一副防御姿态;与此同时,严州府的收复,使得核心占领区不再受到清军突袭的可能,更威胁到了满清在浙江的统治核心地区杭州的安全;而接下来的马信、胡来觐反正,更是使得浙江明军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到了今年,随着宁波和绍兴的光复,以及浙江清军主力的覆没,北线压力暂无,看似可以席卷杭嘉湖,甚至是江南,但却并非是并力北上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