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新会之后,李定国本人却并没有出现,只有一个部将带着千余西南明军本部兵马和两百匹战马、两头战象参与围攻,其他的皆是像他们这样的广东本土义军。
围攻两月有余,久攻不克,尤其是李定国直到前两天才赶到城下主持攻城。李定国亲临,明军士气大振,结果一个信使进了李定国的大帐,围攻便在军令之下夏然而止,而那个信使再进入到城中,就有了现在的景象。
清军的旗帜落下,城门大开,与他们纠缠了两个来月的新会守军以及协守的那两支清军先后出了新会县城的北门,通过了包围圈特地为他们张开的口子,撤往广东的省会广州府城。而新会在清军出城后,也很快就打出了明军的旗号,李定国的本部兵马与他们这些义军鱼贯而入。
“陈大帅,这就算赢了?”
孙云轩口中的陈大帅乃是驻扎在上川山、下川山两岛的凌海将军陈良策,广东义军中的一支,前不久刚刚击毙了广东水师总兵盖一鹏,为明军夺取了广州湾的制海权,乃是李定国面前说得上话的外系明军将领,同时也是他临时的上司。
“那还能咋地。”
“大王果然非同凡响,一来就把鞑子给吓跑了。”说到这里,孙云轩连忙补了一句。“要不是有陈大帅斩盖一鹏那厮,断了他们的念想,估计也得再迁延些日子。”
陈良策看了一眼孙云轩,这个来自惠州的小海盗头子学东西很快,但就打过的仗太少了,战斗经验还有待增加。另外身处底层,知道的内幕也要少上很多。
“孙兄弟,这回不是大王厉害,本帅就更别提了。实话告诉你,是浙江的秀国公把尚家逼得不行了,尚可喜那老王八蛋的儿子把他老子逼走了,自己带着人在广州宣布反正,与大王商定了将新会和南面的新宁县转交给大王。。”
说罢,陈良策也不管那个呆立在城门口的小海盗头子,自顾自的骑着战马随大军进了城。
片刻之后,张着嘴巴好一会儿了的孙云轩咽了口唾沫,总算是把下牙膛子重新收了回去,可心里面的小鼓却还是在砰砰乱响。
“在浙江那么老远就能把尚家吓成这样,我的天老爷啊,这秀国公本人得是多大的威风煞气啊。”
想到这里,孙云轩才现他已经在这站了好一会儿了,身后的那群老兄弟都已经不耐烦,于是他便继续往城里面走去。
新会城内的军营已经搬空了,一半留给李定国的本部兵马,另一半则留给几支出力比较大的义军,其他的义军和李定国的大部分兵马则依旧驻扎在城外的军营里。他虽说手下人不多,但是跟着陈良策却也混了进来。
跟着陈良策的部下一同走在新会县城的大道上,孙云轩四下张望,须知道新会可是广东一省最富庶的三个城市之一,城外的房舍已经在攻城战中毁却了不少,谁知道进入到城中,竟也是杂乱非常,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垃圾,别说他的老家海丰了,那左近的镇子都比不了。
“打仗嘛,衙役哪还有功夫清理这些。”
脑子里过过了这个想法,可是仔细一瞅,左近的巷子里那些畏畏缩缩的百姓,一个个的却无不是破衣烂衫,面有菜色,看那样子都是饿了好久了的。
“不对啊,才围了两个月,怎么就这样了。”
转念一想,孙云轩很快就将这一现象归咎于他看到的都是些穷人。围城的时候,肯定是穷人先挨饿,这道理走到哪都是说得过去的。
一旦想到这里,整个人也就豁然开朗了,岂料没走两步,一个破衣烂衫,同样是一脸菜色的汉子却冲了出来,走到他面前便是拱手一礼。
“这位将军,学生新会生员周士相,求见西宁王,烦请将军指点一二。”
“你说你是个秀才公?”
如果不是仔细端详,现这个汉子的衣服虽破,但原本的料子却很是不错,孙云轩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个如乞丐一般的男子却是个有优免田且在县太爷面前也能说得上话的读书人,而且还是个秀才。
只不过,孙云轩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幕如果再迁延数月,他看到的就不会再是衣衫褴褛、面露菜色那么简单了。
历史上守城的清军在入城之后便开始了对城内百姓的大肆劫掠,即便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也无法幸免。
到了后来,更是丧心病狂的是,围城数月,在库房中尚且堆积着足够援军支用的粮草的情况下,在城内抓捕百姓为食,一时间“残骼委地,不啻万余。举人莫芝莲、贡生李龄昌、生员余浩、鲁鳌、李炅登等皆为砧上肉”,“十有四日,援兵解围,城中马有余粟,兵有遗粮,所遗民鸡骨不支”,“盖自被围半载,饥死者半,杀食者半,子女被掠者半。天降丧乱,未有如是之惨者也。”
孙云轩很幸运,不至看到那一幕的人间地狱。而像周士相这样的新会士绅、百姓则更是不至沦落到父母妻妾儿女俱为清军盘中之餐的悲惨,仅仅被劫掠了些家财而已,更是大不幸中的大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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