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绅们明白这一点,知道不能硬顶,但又害怕被人告发给满清官府,干脆做下了这番先款待后举报的两面派手段,为的不过是自保而已。他们这些乡绅与池州府、池州绿营以及池太道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更别说同年、同窗之类的关系了,也不怕碰上吃完原告吃被告的。只是张煌言所部就要危险许多了,不过这也不在他们的考虑范畴之内。
赶往青阳县举报的使者一路疾行,没过多久就来到了青阳县城,并且很快就得到了知县的接见。
只不过,接见是接见了,消息也送到了,但是青阳县这边也没有什么办法。池州绿营在昨天一早发现明军炸营,就追着一支较大规模的溃兵而去,想要捞到张煌言这条大鱼。不过那支溃兵却并非张煌言所在的这一支,而是一路向东北方向的凤凰山而去,照那架势是准备往太平府方向逃窜。
时间太短,池州绿营还没有接到太平府绿营已经解决了驻扎在那里的明军的消息,就一门心思的认定了张煌言是打算与那里的明军汇合,而后上船逃窜,什么也不顾的追了过去。这样一来,池州府就空虚了,青阳知县得到了消息却也只能派人去找,但却并非是想找就能找得到的。
然而,在这个没有无线电通讯,更没有卫星定位的时代,倒霉的池州绿营追错了方向,原本似乎已经被幸运女神抛弃的张应祥却再度得到了垂青。
“海寇张煌言就在青阳县,汝领步兵跟上,本帅亲提骑兵去追,绝不能让他们接近徽州。”
兵部尚书翰林院侍讲学士,外加上近期收复了数个府,对于这些绿营将领来说张煌言可以说是郑成功兵败南京后最大的一条大鱼,能不能翻身就全指望他了。
张应祥很幸运,但也很着急,毕竟越往南距离徽州就越近。说来可笑,徽州前不久还是他镇守之地,现如今却反倒是尽可能的离得越远越好。
事实上,在明军兵锋之下选择放弃徽州之时,张应祥就已经不在乎这些了。而现在,他首要的任务还是抓住张煌言,这才是日后清廷问责时的张本。
铁骑追击那些步行上路的明军,哪怕晚了几日上路,但双方的速度差实在不小,若非张煌言所部很快就进入到了山区,早就追上了。
入夜时分,张应祥以及他带着的那些亲兵、骑兵在一处山坳里修整。他们是追着车轮印和脚印追来的,只是这山林里实在阻碍视线,更影响行进速度,入夜后不得不停下来修整一番,到了第二日再继续追赶。
“大帅,发现贼寇了,他们就在往南十来里地的一处山坳里宿营。”
“好!”
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此地往南,依旧是池州府的地界,距离徽州尚有近百里之遥,那里的明军是不可能大举而来的。想来真可谓上天在帮助他,但是张应祥却并没有操切。
“传令下去,今晚修整,明日一早便出发,争取在中午时追上贼寇。”
战而胜之,张应祥抱有绝对的信心,毕竟对手只是些溃兵,而己方却都是从河南带来的精锐骑兵。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多活一晚上,总好过杀得痛快,却让张煌言那条大鱼趁夜跑了,那可就本末倒置了。
山坳里的明军举火宿营,张应祥严禁探马凑近了去瞅个清楚,以防打草惊蛇。忐忐忑忑的一夜过去,天亮时,探马回来禀告,说是明军正在拔营,准备启程出发。这时候自是要尽快追上去的,岂料张应祥刚刚下令出发,后面就有探马追上来,说是有一路清军也追了上来。
“该死的,定是那个知县多嘴,回去定撕了那厮的嘴!”
事关功劳,张应祥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只是稍一思量便阴沉着向那探马问道:“来了多少人,哪个府的,什么人带队,武备如何?”
一股子杀气逼来,那探马咽了口唾沫,连忙回道:“回禀大帅,来人不下三百,俱是骑兵,盔铠甲胄和武器皆是不差,具体是哪个府还不太清楚,不过为首的那几个军官却是穿着八旗军的铠甲。”
“什么?!”
不是绿营,而是八旗军,张应祥登时便是一脑门子的汗。绿营还好,八旗军可是皇上的奴才,身份远高于绿营,而他这个绿营将领也不是什么手握重兵、雄踞要地的大帅,不过是个丢了信地的丧家之犬罢了,差距实在良多。更何况,不下三百骑兵,这数量虽说比他少一些,可若是真跑出去一个半个的,那他还不如直接在此向张煌言投降呢。
形势比人强,张应祥只得亲自带着亲兵过去求见。不过真的看到这群清军,他却是庆幸起来了自己的选择。
来人俱是高头大马,身上铠甲俱是崭新,武器齐备。骑兵一个个在马上腰杆子直挺,目不斜视,显然是经过了严格训练的精锐。而为首的那几个八旗军,从甲胄上看的话,却俱是蓝底儿红边儿。
“镶蓝旗?”
张应祥没有犹豫,连忙凑到了那八旗军官面前,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官职,恭恭敬敬的就是一礼。
“末将徽州总兵张应祥,敢问将军如何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