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结束,客人纷纷告辞,黄宗羲心有忧虑,便请了陈文稍坐,想要将这份忧虑确定或是说解除下来。
一对新人那边已经就寝,就连听墙根的都已经早早散了。陈文来到黄宗羲的书房,随手翻看着黄宗羲正在写着的那部《明夷待访录》的草稿,直到黄宗羲把客人都送走了,才匆匆赶回,与陈文叙话。
“实在抱歉,客人刚刚送走。”
“无妨,梨洲先生的这部新作,我可是期待已久了,如今能够亲眼看见正本,也是一桩快事。”
《明夷待访录》是黄宗羲思想的结晶,其中提出“天下为主,君为客”的民主思想,认为“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主张以“天下之法”取代皇帝的“一家之法”,从而限制君权,保证人民的基本权利,具有着启蒙意义。
陈文早年时听说过的那个“黄宗羲定律”便是出自这部著作,只是让陈文有些意外的是,这部著作好像诞生得有些提前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江浙的新政刺激出来的。
“这还只是初稿,而且也是刚刚有些想法,很多东西还不成熟,辅仁有什么意见和建议但请直言。”
黄宗羲的思想从后世看是有积极意义的,但是身处于这个时代,陈文却并不看好其现实价值。别的不说,如果黄宗羲的思想得以成真,那么受益的绝不会是普通百姓,而是他所代表的儒家士人阶级——以着明末士绅的风气,以及整个时代的科学技术水平,只会对国家造成更大的危害。
不适用于当前时代的先进思想,或许黄宗羲的本意也正是为了达到儒家士人阶级全面统治国家,上欺君、下残民的意图而出现的。不过在这个问题上,陈文不打算与黄宗羲辩驳些什么,黄宗羲从不是那种能够背叛自身阶级的另类,也不是能够听得进去他这个武夫的话的开明人士,那么他就更没有废话的必要了。
“梨洲先生特意要我留下,不会只是为了这份稿子吧?”
陈文岔开了这个话题,黄宗羲也是眉头一皱,重新整理了一下措辞之后才向陈文开口问道:“辅仁,你是打算改革科举制度,是吗?”
黄宗羲此言既出,陈文的心头一惊,他从来就没有低估过这位明末大儒的智商,一个寻常人是绝不会想得出那些理论的,可是此时此刻,黄宗羲竟然已经联想到了他轻易许诺重开科举可能会有所行动,却也着实吓了他一跳。
常年在刀尖上打拼,陈文吃惊,但却也并不会怕了这么一个读书人,哪怕他还是个身负内家拳的文武双全之辈,也同样如此。
黄宗羲的目光紧盯着陈文,陈文心中惊诧,面上却丝毫不显,此刻听了黄宗羲的问题,更是微微一笑,慨然应道:“确有这个想法,梨洲先生可有良方教我?”
陈文如此,黄宗羲面色登时便是一沉,继而言道:“辅仁,科举已厉行千载,如今国家百废待兴,实在经不起动荡了。”
“动荡?”
陈文摇了摇头,继而言道:“梨洲先生何出此言,我可没打算废除科举,只是修改一些内容而已。说句明白话,现在的八股,我很不喜欢,但是大明两百多年,考的都是这个,我也没有直接将其废除的打算,总要循序渐进,一点点儿的来。我现在春秋鼎盛,活着看到我想要的结果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一番侃侃而谈,黄宗羲很清楚陈文所言并没有丝毫的欺瞒。有了此前关于重开科举的问询,黄宗羲的心态也在受着持续性的影响,对于陈文的坦白很是感动,但是陈文要动八股取士,却还是让他心中难以接受。
奈何,以着黄宗羲对陈文的了解,这个当年被他斥之为阉党余孽的武人,不光有着独立的思维,而且更有着将想法贯彻始终的坚定意志,根本不是他能够轻易扭转过来的。眼见于此,他也只得换了个话题,不再提及此事。只是聊着聊着,却很快就再度争执了起来。
“辅仁,江南士绅确有不法之事,但是暴元残虐,皇明历经两百余年才重新恢复了华夏士人的风骨,总还是要顾及一些才是。”
“梨洲先生是认为违法者不可惩处?”
陈文面色不善,黄宗羲也连忙解释道:“非也,非也,惩处还是要惩处的,只是过于酷烈,有损士人风骨,对辅仁的清誉也是一种损害。”
黄宗羲如此,陈文能够理解,但却并不代表他能听得进去。听着黄宗羲的劝说之词,陈文冷笑道:“不瞒梨洲先生,我陈文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什么清誉。这世上,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奈何我天生就是个做事情的人,若是因为如此而犹豫不决,也不会有今日光复江南半壁的盛况,更不会有未来驱除鞑虏的伟业。”
“于我看来,江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