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新军这边的齐射也渐渐的改变为绵延不断的射击,北伐军那边亦是如此。而双方也毫不犹豫的将所部的那些小口径火炮推了上来,持续不断的射击和炮击成为了中军和清军左翼、明军右翼的东线战场的主旋律。
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有军官士卒倒下,双方都在这般消耗战中等待着对手的阵型出现动摇的瞬间,这般单调沉闷的对射,却恰恰是这个时代最能发挥武器效用的战法。
这等场面之中,唯独是那些北伐军猎兵,显得有些碍眼,他们透过三点一线的精确瞄准,纷纷将射杀对象定位在了新军的中下层军官以及炮兵的身上,而更加无耻的是,这些人全无列阵射击的风度,不是蹲着就是趴着,甚至还有借助于战马尸骸充当掩体的,与他们此前呈散兵线射击却也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双方的中军以及东线战场上的对射展开,不久前在北伐军进入一百二十米的距离时便已经为鳌拜所关注的那片更加临近运河的西线战场上,却完全是另一番的景象。
北伐军进入一百二十米的范围,中军和右翼的北伐军停下脚步射击,待新军推进再行前进进入到更加容易造成实际杀伤的距离。这是战前既定的战术,但是,左翼的青年近卫师却并没有如此,而是继续向前推进。
步兵无阵不战,步兵战阵最怕的便是发生断裂,因为一旦发生断裂,就会给予对手以实现分割和各个击破的机会。
然而,此刻的青年近卫师,在中军停下射击的时候,却选择了继续前进,犯了兵家的忌讳。不过随着北伐军中军和右翼部队的继续推进,左翼前凸的幅度也并非很大,勉强也可以算得上齐头并进。但是等到北伐军再度停下来向新军展开射击之后,一动一静,阵型拉开的幅度就越来越大,
中军和东线战场的北伐军射击响起,新军被迫推进,武卫右军唯恐阵型断裂,亦是如此。如此一来,双方的距离拉近速度大幅度提升。
就这样,一支是因为原本是由汉人统兵而备受歧视的新军,而另一支则是连一支长矛都没有装备的奇葩部队,两支各自军中的异类不断的靠近。待到中军和东线战场上的对射响起,双方的距离不光是已经进入到了鲁密铳的有效射程范围内,甚至只剩下短短的四十米左右而已。
“立定!”
承袭自同一部操典,武卫右军的士卒们在听到了军官的命令后便齐刷刷的站定了下来。接下来,“举铳”、“瞄准”的命令依次响起,伴随着最后的一声“射击”,武卫右军的战阵前,硝烟弥漫,子弹更是只在转瞬间的功夫就如同雨点一般扫过了青年近卫师最前排的战阵。
短短四十米的距离,丁俊杰已经可以看到了对面新军的大致模样。当对面的新军停下脚步,依照命令举起火铳,丁俊杰很清楚下一幕会是什么,胸口登时便被恐惧所占据。
但是,长久的训练,与依照同一部操典训练出来的新军一般,丁俊杰越是害怕,身体就越是对命令有着更好的服从,仿佛是不由自主一般。随着砰砰的射击声响起,眼中能够看到的不只有远处喷薄而出的硝烟,更有着那一颗颗的子弹划过的轨迹,将心中的恐惧不断的加深。
“啊!”
中弹的惨叫声响起,丁俊杰只觉得左肩被撞了一下,眼角的余光便看到队列中站在他左面的李由之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这个平日里在队中最爱说笑的年轻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倒下了,双腿已经机械化的迈步前进,丁俊杰就连余光中最后的画面里也没能看到他是怎么倒下的,被射中了哪里,是受伤倒地,还是当场毙命。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够看到的,便是李由之身后的黄大壮大步上前,毫不犹豫的补上了李由之留下的空位,仅此而已。
伤亡突如其来的呈现在眼前,猛然间意识到战争的残酷,尤其是已经联想到了对面的新军肯定实在硝烟背后继续装填,等到下一轮的射击,就越是会心生惶恐。
但是身体已经被恐惧支配,长久的训练已经在他的身心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越是恐惧,就越是会联想起军法和皮鞭的恐怖之处,身体也就越是会如同机械一般听从上司的命令。此时此刻,莫说是逃跑了,就算是停下也绝不可能。
“青年近卫师,继续前进!”
下级军官们的呐喊此起彼伏,旁人还差着,耳中听到右边不远处的黄成铭的喊声,长达一年的训练期间的直属上司的印象愈加深刻,身体对命令的执行就更是瞬间就进入到了习惯化的程度。
前排的缺口已经被后排补上,青年近卫师的士卒们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继续向前推进。然而,武卫右军位于硝烟背后,装填速度丝毫不受影响,只在片刻之后,第二轮的射击便在硝烟彻底飞散的同时再度展开,将鲜血与硝烟的幕布重新拉上。
“啊!”
噗噗的中弹声响起,就又是一片惨叫。暗自祈祷了片刻,不长眼的子弹没有落到他的身上,但却直接将刚刚还在鼓舞士气的队长黄成铭击毙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