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母子相见时的气氛也感染了马盈,因此她并未出口打扰,如今方才有机会开口打招呼:“伯母好。我叫马盈,是姜维的朋友。”
“啊……你好……你好……你好……”姜母一时之间竟有些语噎,只结结巴巴地一连说了几个你好。略为平复心绪后,才又关切地道:“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冷。”说罢,便牵起马盈的手,满脸热情地引她进屋,丢下被遗忘的姜维一人在院中,孤独地承受着秋风的蹂躏。
二人的手第一次发生了亲密接触。马盈常年练武,手上的皮肤并不怎么细腻,反而有着少许茧子,但当她触碰到姜母的手之后,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老茧累累。那粗糙的双手上爬满的老茧,不仅仅是辛勤劳作的印记,更是对姜维爱的结晶。马盈在感受着这双粗糙的手的同时,也是在感受着她的艰辛,感受着她所奉献给姜维的全部母爱。
迈进正房,马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抬眼环视四周。明眸略一流转,便囊括了整间屋子,屋内的空间实在是有些局促。一间堂屋、两间卧室,便是这里的全部。与她自己家的那座庭院相比,这里虽然也是整洁得一尘不染,但相较之下却显得促狭简陋了太多,完全不可相提并论。没有雕梁画栋的装饰,亦没有富丽堂皇的陈设,整间屋子色彩单调,光线昏暗,久住于此,必会感到压抑憋闷。
但一想到就是在这样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子里,却能长成这样一位武艺与见识俱佳的青年才俊,马盈也不禁暗暗感叹,中原之地果然卧虎藏龙!
要说整间屋子里唯一起眼的,便是正对着大门的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帛画。画中一个头发凌乱的中年女子,正弯腰采着地上的菉草,背后的竹篓里,所获不足一捧。
马盈对琴棋书画一类的才艺本就毫无兴致,可说是一窍不通,但也能看出此画画工之高超,用料之考究。尤其是画后的题跋,几行隶书小字写得朴实浑厚,“终朝采绿,不盈一匊。予发曲局,薄言归沐……”,她不禁念出了声。
“那幅画是我爹娘的定情之物,是爹特地找当时陇西最好的画师画的。这画可是娘的命根子,当年马超祸乱冀县,逃命之际,娘连一丝细软都没带,独独带上了它。在家里,它的地位可比我还要高呢!”看着正盯着帛画出神的马盈,姜维解释道。
听过姜维的解释,再去看这幅画,马盈忽然间茅塞顿开。看着画中女子那眉目之间隐含着的几缕愁绪,顿时感同身受。那女子定然是在思念着远行的爱人,以至于头发凌乱却懒得梳洗,心神杂乱而无心采绿。
理解了画中的寓意,马盈心中霎时流过了一股暖流,那是对美好爱情的向往,鸾凤和鸣,比翼齐飞,那是每个少女都曾幻想过的画面。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想到叔父硬逼自己嫁给一个废物,一个自己完全不人,马盈顿时怅然若失,俏脸上掠过一抹与她年纪不相符的忧愁。
看到这番表情,姜母自然不会联想到马盈是与那副帛画产生了共鸣,有感而发,还当是自己照顾不周,怠慢了客人,旋即拦下要上前帮忙的姜维,亲自去盛了一碗水,又拿来几块点心,全都摆到马盈眼前。这便是家里所能拿出的最高规格的接待了。
马盈看着这般殷勤的姜母,颇为不好意思,连忙称谢不已。
三人坐定后,姜母便开始东一搭西一搭地与马盈闲聊起来,其间更是隐晦地问了许多她极为关心的问题,甚至包括了马盈的生辰,以及家里的情况。
而马盈在耐心地回答了不知多少问题后也渐渐发现,似乎姜母也像何叔、何飞一样,误会了她与姜维之间的关系。她赶忙抽出个空闲,低声问姜维道:“为什么每个人都误会咱们的关系啊……看上去很像……情人吗?”说罢,脸颊上晕染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其实这也怪不得别人误会,毕竟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寻常人家的小姐皆是足不出户,守在闺中。像她这样大摇大摆地与男子并肩同行,要说没什么亲密关系,怕是鬼都不会信。
姜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像还是不像,他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只能是随意打个哈哈,蒙混过关。
与姜母聊得久了,两人间逐渐熟络起来,马盈也由刚开始的尴尬,回复了先前的活泼,甚至聊到后来,她的话变得比姜母还要多。两人之间你一言我一语,不知聊了多久,仿佛是对早便相识又许久不见的故人重逢,似乎有数不尽的话题,搞得姜维竟插不上一句嘴,只能在一旁不停地倒水伺候着。
不知过了多久,姜母才吝啬的将一小部分注意力放到被冷落在一旁半天的儿子身上,但仅仅是这一小部分的注意力,便发现了姜维想隐瞒的事。
女人似乎天生便有着做捕快的天赋,尤其是妻子之于丈夫,母亲之于子女。尽管回家之前姜维刻意地擦过,却还是掩饰不住略微肿起的眼睑与泛红的眼角。
姜母语气略有几分不满地责备道:“又去你父亲的墓前哭过了?说你多少次了,要向前看,不要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中。仇恨只会带来无边的黑暗。”
“对不起,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