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看着这个少年从自己身前缓缓踱过,却始终没有和自己打招呼,甚至没有偏过头来瞧上一眼,只当自己是空气一般视而不见,心里略有些不爽,这人的架子倒还真大。
赵进与太守相见,恭敬地行个礼,太守也颇为客气的还礼。虽说马遵是长辈,但在这天水做官,离不开赵氏一族背后的,他又是赵昂的老属下,能有今天的地位也多亏了赵昂,此刻对赵进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见礼毕,二人特意压低了声音,耳语了一会儿,赵进又从太守手中接过一片木牍,其上覆有一块大小相近的木板,用青泥封缄,看上去应当是封书信,只是不知要寄予谁。姜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些,面无表情,但心里却满是狐疑,从两人谈话时不经意间暴露出的鬼鬼祟祟的气质可见,他们所密谈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经过太守的引荐,姜维与赵进总算是结识了,简单的寒暄几句后,便与太守道别,一同出了太守府。姜维的还是那张熟悉的俏脸,挂着甜美的笑容,不过这一次,没有了其中隐含的狡诈。而等着赵进的,是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车夫却是衣着寒酸。
赵进也注意到了马盈,显然以她的绝代风采,想要不被注意是件很难的事,也许只有以纱步蒙面方有可能。赵进眉头微微皱着,缓步向二人走来。此刻在他的眼里,姜维已变成一只又臭又肥的猪,而马盈却是一颗上好的大白菜。
近得前来,赵进姿态优雅地问道:“请问这位姑娘也是一道去往京城的吗?”
“是啊。”马盈爽快地答道。
“前路漫漫,有相伴,幸何如之!在下的马车上空间宽敞,姑娘可乘此车而行。”
“不用了,谢谢。”马盈嘴上毫不留情,直接而又冷淡地拒绝后,便扭过头来目不斜视地望着姜维,再也不去搭理旁人,只留下对面一张面色铁青的脸,青里还透着红。
这虽是个好意的邀约,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马盈已不知不觉地不想与除姜维之外的男子产生联系,哪怕是善意的。
女人便是这样的简单,当她心中真正装着一个男子时,便再也容纳不进第二个男子,哪怕这男子比她的心上人好上一万倍,都只如同是空气一般。况且那时候,她的眼里也不会再出现比她的心上人男子了。
吃了一个闭门羹,赵进眼中燃起妒火,但又没什么缘由发作,只能悻悻地走回自己的马车。“姜维啊姜维!你也嚣张不了多久了,等到那时……哼!”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心情方才有所好转。
那车夫见到赵进走来,急忙跃下马车,恭敬地弯下腰,伸手拉开车帘。但赵进却呆立在原地无动于衷,对着车夫使了个眼色,手指了指自己脚下。车夫见状,赶忙俯身趴在地上,以后背作台阶,供赵进登车。赵进甩甩衣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一脚狠狠地踩在车夫后背,一跃而上。可能他已将这趴在地上的车夫当作了姜维,发泄着心中的妒火。
这些细节并没有逃过姜维与马盈的眼睛。两人初见赵昂时还只是觉得后者仅仅是个有些傲气的富家子弟,可刚刚的所作所为,却完全暴露了这人的心性。
“你们魏国的官吏,都是这样的人品嘛?”马盈蹙着眉头问道。
“你们魏国?你不算魏国人嘛?”姜维敏锐地发觉出似乎有哪里不对,忙问道。
“嗯……我们那里是西域,虽说名义上算是魏国的附庸,但魏国皇帝的影响力实际上还不如我们当地的一个大酋长。”马盈略微迟疑了下,解释道。
“姑且算你说的有道理吧。”对于马盈的真实身份,姜维一直抱着几分疑问,之前马盈便曾骂过魏武帝曹操,现如今又脱口而出“你们魏国”,似乎是让姜维受到了某些启发,但他又没什么直接证据,况且他向来不喜欢探听他人的隐私,因此只能是停止胡思乱想,回答马盈的质疑:“做官,人品吗?帝国的运转不需要人品,也不需要太多的才能,只需要听话,便好。而越是没本事的人,越听话。像赵进这种人,居然也能混到个上品品评,真的是荒谬。这九品官人法,果然只是世家大族控制选官之权的工具,至于是否有真才实学,人品如何,倒真的不会太过。”
九品官人法?马盈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并不了解其中的涵义,这一路上便不停地缠着姜维,将九品官人法的来龙去脉讲个清楚。而至于她自己有没有在听,听没听懂,倒并不是很在意。
九品官人法,又可以叫做九品中正制,是魏文帝采纳陈群的建议,于黄初元年公元220年制定的制度。
汉代的官吏选拔制度中有一方式叫做察举制,是指国家下诏要求选举各种科目的人才,再由地方上的高级官员或是三公九卿按照一定的标准选拔,并给上级或中央,经过试用考核,区分等第,任命官职。但此制度发展至后汉末,已为门阀士族所操纵,他们左右了当时的乡闾舆论,完全掌控了选举过程,滋生了种种腐败现象。
而自黄巾起义以来,天下人士游移,户口流离,官府选举无法查考乡闾的舆论,察举制已不能适应当时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