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姜维的全身像是流过了一股激流,疏通了淤塞的思绪,一切都想通了。哪里有什么马岱,那马遵早便知道,这一路蜀军的主帅是赵云。故意说成马岱,只是让自己因仇恨而冲动,更容易上钩而已。
马遵这次可真是给自己备上了一份受不起的“厚礼”!心肠够歹毒!
“想什么呢?年轻人。战场上走神,是嫌命活得长了?”赵云纵马疾奔至距姜维大约五十步外,便勒马驻足,不再向前,看似友善地提醒着出神的姜维,声音平淡,但其中自有着一股威压,那是几十年来,他的枪下亡魂积聚而成的。赵云胯下的那匹白马,也躁动地原地逡巡,不断地昂起头颅,像是在用鼻孔睥睨着藐小的姜维。
姜维抬眼凝视着对面的身影,横枪立马的赵云身上,全然觉察不出岁月遗留下的痕迹。姜维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手中长枪,以至于握枪的这支臂膀上的肌肉也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僵硬。全身的毛孔张开,豆大的冷汗小心翼翼地探出,似乎也在畏惧即将爆发的这场对决。
第一次真正的战场对决,面对的便是传说中近乎无敌般的存在,尽管对方已年华逝去,不复当年之勇,可也难免紧张到近乎窒息。与赵云相比,之前面对的李二、潘文,不过一合之将罢了。
这就是所谓的出道即巅峰?可巅峰的不是自己,却是对手,怎不能令人苦涩。
姜维那对深邃的眸子试探性地接触着赵云那流星般的目光,四目相对,他感觉自己周身的血液在慢慢变冷,像是要凝固了一般。姜维想放几句豪言,以壮胆魄,可话到嘴边却感觉嘴唇和舌头有些麻木,只能不断尝试着控制自己的呼吸,使其变得更有节律,以此着身体和心理的状态。
待心绪渐渐平复,姜维蓦地感到,近乎冷凝了的血液中,似乎有一缕热血在流淌,沸腾,直至喷薄而出,那是一股勇于挑战的豪情。
无论前路是荆棘还是坎坷,迈过去就好。
无论对方是战神还是传说,即便是神佛,战!就好。
姜维仿佛感受到,此时此刻,自己体内的每一处细胞、骨骼、肌肉,都在贪婪地攫取,肆意地生长,直至力量充盈全身!
渴望,饥渴,饥饿!
而在姜维争分夺秒地着状态时,赵云只是在对面默默地看着,似乎回忆起自己第一次上战场,面对河北名将文丑,似乎也是这般的慌张,甚至更窘迫。
“天水姜伯约!赵将军赐教。”随着状态达到顶峰,姜维略一抱拳,旋即大喝一声,声彻天地。
马盈瞧见姜维终于回复了正常,也悄悄退至一旁,静静地观望。这是男人之间的对决,插手是一种侮辱。
但她也决不会完全袖手旁观,真出现危险时,她随时准备好了挺身而出。毕竟在她的眼里,姜维的生命远比尊严,贵重得多。
“那就让我来亲身试一下,曹魏的下一代,究竟成长到何种地步了罢!”赵云的语气和缓,可听上去,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求之不得!”
话音刚落,两人几乎同时纵马向前,冲向对方。
早在二人摇摇对峙之际,姜维便早看出赵云胯下的这匹白马,通体雪白,浑然一色,犹如白雪遮覆,必是一匹神驹。若是任其来回冲突,借助着马的冲势,赵云的出手势必要比往常狠厉得多。而赵云征战沙场多年,眼光更是毒辣,早早看出姜维所骑的是一匹垂垂老矣的驽马,以之代步尚可,战场厮杀实在有些勉为其难,又怎会放过这样的良机。
正是出于这样的心思,姜维将马速放缓,拦在赵云冲锋的路径上,准备硬接赵云一枪,将这场对决拖入缠斗。可赵云却策马疾奔,找准角度,借助着冲势,一枪直刺姜维心窝。
如流星划过夜空,只一瞬的光华,便能震烁整片天地。
这似奔雷,如闪电的一枪,来势之凶猛让已做好十足准备的姜维也有些始料未及。一旁围观的众人,除马盈外,甚至看不清枪的去路。
姜维瞥清来路,急忙侧身躲闪。枪擦着姜维左侧肋下,将将错过,在姜维本就破旧的绿袍上,撕开了一道裂隙。
不愧是当阳长坂坡百万曹军中七进七出的赵子龙!即便年逾六旬,仍是这般锋利。
姜维丝毫不敢怠慢,拨转马头,做好了迎接第二枪的准备。
可原地站定,面对对方策马疾突所带来的冲势,本就全然处于下风。姜维只得放弃反攻的念头,聚精会神地做好防御,先保住性命再说。何况赵云毕竟年事已高,攻势必然难以持久,这是姜维的推断。
前十回合,赵云的每次冲锋,都如龙啸九天一般声威浩荡;每次枪出,都如流星追月一般风驰电掣。赵云的枪法,速度与力量兼备,刺击的位置也是极尽刁钻。每一枪刺来,裹挟着风势,似乎有龙吟之声响起,与之酣战,似是身处在一场暴风骤雨之中。而姜维就像是风暴中心的一只雏燕,挣扎地抗争着命运的审判。
十回合,整整十回合,姜维只是在闪转腾挪,挑拨格挡,没能还击一枪。
姜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