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的二堂,上次挤满如此多的人,还是那次军议。
议事厅外,侍卫们绷直着身子,列于道路两侧。他们的手中紧紧地攥着一柄柄明晃晃的刀戟,警惕地盯着二堂的角门。刀戟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冷芒,映在侍卫们的脸上,更显表情僵化。那副样子看上去不像是鲜活的人,反倒像是陪葬坑中的陶俑武士。
在这乱世之中,他们可不就是来陪葬的吗?
姜维面带着从容的微笑,突兀地出现在侍卫们的视野里,又随着侍卫们视线的移动,自两列森寒的刀戟中间,缓缓步入议事厅。
议事厅内,虽比厅外的庭院促狭,却摆布着更多的侍卫。马遵的谨慎由此可见一斑。
姜维正准备和久别重逢的“老朋友”打个招呼,视线投过去,却看到马遵的脸上,再也没有了过往常常堆着的那种假笑,代之以一种阴狠和冷漠。姜维略一犹疑,还未张口,便听到马遵大喝一声:“来人!将叛徒姜维给我绑起来。”这一句用力之猛,直震得两颊上的赘肉都抖个不停。
姜维平摊双手,任由碗口粗的麻绳,一圈圈地将身体缠绕,却是一点都不着急,反倒嬉皮笑脸,还不时跟身边的侍卫高声打趣。
“你们用的是哪里的麻绳?记得一定要选用南方的黄麻,这样制出的绳子才有韧劲,又结实。”
“你这个地方绑的不对啊!应该在胸前交叉一道,再在背后打结。”
“捆紧一点,捆紧一点,左肩这里不够紧,我可是很容易挣脱的。”
姜维一反常态的轻松,搞得侍卫们一头雾水。原本干得甚是顺手的活也像是突然不会干了,绑起来慢吞吞的。甚至还有几个侍卫,被姜维逗得笑出了声。
马遵看着如此轻松的姜维,却是轻松不起来,气得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白一阵,气喘呼呼地缓了半晌后,怒喝一声:“放肆!死到临头,还在此故弄玄虚!”
没成想,姜维比他的嗓门还要大:“马遵!你这绳子不够粗,也不够长!最好去换一根!”声音之大,震得身边的侍卫,耳朵嗡嗡响个不停。
马遵也被这一声怒吼惊得半晌方才回过神。他没想到自己为姜维精心预备的下马威,却被对方搞成了耍猴戏,心中不禁大怒,问道:“你是被吓傻了?如今还有心情研究绳子?”
姜维阔了阔臂膀,做出一副试探绳子束得紧不紧的样子,笑道:“当然,现在这绳子是用来捆我的没错,可说不得一会就要用来捆你。以你这,这绳子自然不够粗,更不够长咯。”
“你少在此危言耸听!如今你是自身难保,还想要捆我?”马遵红着脸吼道。
“我当然做不到。不过承蒙太守大人一贯地抬爱,终于将我逼出了天水。沾你的光,不才如今刚刚升任大汉丞相府参军。这次便是诸葛丞相派我来的。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自会有人来捆你。”姜维语气平淡,微笑着说道。
“夏侯都督的援军不日便来。天水城虽小,要想攻下来,也绝非易事。”马遵这几句话说的还算中气十足,原来是仗着长安援军的势。
可姜维听了,却忍不住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马太守,您还信呢?那都是蒙你的!那天那个称长安来的,夏侯楙帐前传令兵,是我手下的一个叫六子的小卒假扮的,他说的话你也当真?以夏侯楙的个性,怎么可能派出一兵一卒?再说梁绪到底去没去长安求援,恐怕都不好说。”
马遵听完,半晌未动,如同凝固了一般。过了好一会,他才一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你……你,你说什么!!!”
“马太守移步后堂一叙。”姜维目露凶光,话虽说的客气,可却像是在威逼,不留一丝商量的余地。
后堂。
一年四季,无论什么时候,姜维在这里总能感觉到春意。佳木青葱,奇花烂漫,无论外面再是怎样的血雨腥风,这里从来都是和风熏柳,花香醉人。
这样一座庭院,谁不流连忘返?可是却没人知道它是何年何月由何人始建,马遵也只是众多为其添砖加瓦的太守之中,出手最阔绰的一个罢了。
它从来没有自己的姓氏。今天还姓马,明天或许便会姓姜。
姜维不等马遵谦让,推门闯进了正厅。以往他都是小心地恭立于门外,劳烦那个呆萌可爱的侍童通传消息,得到批准后,方才的。
一入正厅,姜维便去上首坐了,丝毫没有谦让的意思,脸上挂着烂漫无邪的微笑。
马遵虽怒,却只能悻悻地端坐于下首。
姜维坐在以往马遵常坐的桌案后,了一把做太守的快感。他慢条斯理地说服着马遵,将投诚之后的好处,和顽抗之后的后果,条分缕析,一步步诱引着马遵顺从自己的内心,屈服于自己的求生欲。
“南安郡已降,南安太守仍是南安太守,天水郡降了,府君仍旧还是天水太守。只不过是天水郡从姓曹,改作了姓刘。”
“诸葛亮丞相进城,从来秋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