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荆易忽然觉得,他经历这么多女人,见识了这么多假惺惺讨好的面目,极其美艳的,极其清纯的,都没有何笙更真实,自如,灵动,她的媚,她的俏,她的娇,浑然天成,不虚伪,不刻意,就像一抔水。
他有些不舍得离开,他有一种预感,他恐怕不能占有她了,也不能继续囚禁她,他注定要在这一晚,以不甘又不得不认可的心,失去她。
他很想问,她还会来吗。
她还会不会在某条街道与他碰面,不逃,不躲,不闪,笑着靠近问候,喝一杯浓香的清茶,沐浴下午或黄昏的阳光。
他要的不是这些,从来不是。
如果仅仅这么简单,他何苦在她心上,留下这副残暴。
他垂下手,将锦被翻卷,摆出最初的样子,然后转身,走向门口。
“曹荆易。”
时隔那场浩荡的枪林弹雨生死考验后很久,她第一次开口喊他名字。
没有昔日的温柔,依赖,娇憨,明媚,只是空洞的,平静的,纯粹的一个名字。
割在他耳朵里,割在这忽而如霜如冰的空气里。
“不要编造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让我百口莫辩。我不想恨你。”
曹荆易脊背微微发僵,他时至这一刻,情不自禁反复问自己,到底着迷这个女人什么,她那颗心,即使分成十份,也不会有一份热烈属于自己。他就像她的英雄,她的救世主,她的退路,她的法器,他除了危机,除了悲剧,除了厄运,永远不会被她祈盼出现,被她怀念,被她等待,甚至不会想起。
一个女人,不肯分享她的欢喜,她的快乐,她的生活,就是不曾对这个男人动半点心肠。
他溢出低低的清朗的闷笑,“在你眼中,是不是乔苍和周容深都是君子,唯独我是小人。”
何笙透过深沉夜色,凝视他巍峨挺拔的背影。
他们不是君子,他也不是小人。
他们都是将军,冲锋陷阵,奋勇杀敌,迷失在权势和金钱的波涛中,他们更是驾驭汹涌澎湃的海浪的英雄,这个时代缔造他们,也麻木他们,更扭曲他们。
她舔去唇角蔓延而过的咸咸的温热,“如果我们一直都像以前那样,该多好。人的贪欲,要么得到,要么反目。”
得到,反目。
这就是风月。
世间男人与女人的纠葛,逃不过这二者。
他抬起头,冗长繁复的呼吸吐出,将面前空气焚烧成灰烬,荡然无存。
“如果你能早一点察觉,我是活在万丈红尘里的男人,而不是挂在月亮上的圣人,也许会更好。”
曹荆易留下这句话,沉默从房间走出,门紧密合拢的霎那,何笙陷入混沌的黑暗之中,很快的,她便睡了过去。
客厅内亮起白灯,一片灼目。
摇曳的水晶莲花,被窗外涌入的夜风吹拂,不停留于微弱的晃动,而是剧烈摇摆,发出叮叮咣咣的声响,灯影下欣长英挺的身姿,仿佛在一处陌上,桃红柳绿的堤陌,杳无人烟,只有四月春水,五月飞絮,将他簌簌笼罩,他把玩一枚碧玉扳指,对身后脚步声置若罔闻。
是风尘仆仆,却没有半点倦意的乔苍。
他背对卧房,一件米白色西装,长身玉立,曹荆易定格在原处,距离他三米左右的古玩架旁,一手插兜,另一手挥了挥,示意包围住乔苍的保镖撤下。
他兀自沉默片刻,才缓缓转过身,唇角凝着胸有成竹的浅笑,“曹总,分别几日,我对你很想念。”
曹荆易没想到他开口竟是这一句,他笑说彼此,我也对乔总分外记挂。
他脱掉西装,随手搭在一处突兀的柜角,“乔总有什么收获吗。”
乔苍把玉石扳指套回左手拇指,“收获谈不上,一点小感触。曹总感兴趣吗。”
后者从酒柜内取出半瓶干红,木塞一弹,不知蹦到何处,他没有寻找,斟满两杯后,执起一杯,另一杯推到乔苍那方,但没有邀请他饮用,而是饶有兴味说,“洗耳恭听。”
乔苍语气和言辞都意味深长,“我很惊讶,曹家的胃口原来这么大。悄无声息敛了一省之多的财富。这个数字,恐怕破了官场记录。”
曹荆易似笑非笑,喝了一口细尝滋味,“乔总,我也很好奇,你难道不想问问,我手上有什么吗。”
乔苍从北京拿到筹码一刻未歇赶回特区,马不停蹄来到这处,与曹荆易博弈,连家都未回,因而他根本不知道何笙失踪,更不知是曹荆易软禁了她,那个司机也没有为何笙报信儿,就像茫茫大海一颗石子,坠落其中,无影无踪,也不被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