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乔苍左手,用衣袖遮挡,比划两根手指,乔苍不着痕迹收回,淡淡嗯。
他带着几名马仔离开赌场,不久前刚驶过两辆警车,去西城的广茂赌场盘查,经过这门口,车挡了道儿,挪出一块地界,停在不远处的巷子口。
巷子里原来是民居,后来划归拆迁,住户稀稀拉拉都搬走了,现下空空荡荡,成了无人巷,破败不堪,三个路灯坏了俩泡子,还有一个半好不坏,勉强发出点亮光,盛夏时节臭气熏天,附近几趟街道的小门脸都往这边扔垃圾,偶尔行人经过走得慢些,苍蝇铺天盖地往身上扑。
奔儿头打前路,光着膀子横行霸道,在伸手要去拉车门时,忽然听见巷子深处有动静,女人啼哭,男人殴打,还伴随嘻嘻哈哈的淫笑,奔儿头脚下一顿,下意识掏出手电筒,往里面照了照,这一晃惊动了那群正办好事的流氓地痞,骂骂咧咧不满,让奔儿头滚蛋。
乔苍原本不想管闲事,这世道不公之事太多,能出手救下的仿佛大海一滴水,实在太渺小太无用。然而奔儿头来了气性,他抬起一只手,示意所有马仔照明,七八个手电筒齐刷刷晃进去,箱子里那伙人怒气冲天,叫骂着往这边迎上来,打算干一仗,角落处衣裙几乎被扒光,差一点挨了轮奸的姑娘哭着遮盖自己身体,蜷缩垃圾筐后,一动不敢动。
奔儿头手指拿榔头的男人,借着巷子口路灯,看清对方是个秃瓢儿,脑瓜顶卧着一只龙头,不像纹上去的刺青,倒像是画的,精致深刻得有些假,但不可否认颇为气派,“哪条道上的,报名号。”
秃瓢儿呦嗬一声,“怎么,要知道我大哥是谁,你他妈算老几?老子泡妞儿,你扰了我兴致,把你老娘老婆老妹都交出来,我爽了,说不准能放你兔崽子一条命。”
“哟呵。”奔儿头今晚是开了眼界了,莫说漳州这区区一城,就是整个福建省黑道排上名的,谁敢在乔苍面前这样放肆,现如今各大帮派眼里最金贵的后起之秀,就是他了。
“苍哥面前,我看是你他妈活腻歪了,敢口出狂言。”
秃瓢儿闻言大惊,下意识收起榔头,和同伙交换了一个眼神,“漳州港那个乔苍?”
奔儿头挑着下巴说算你小子识相,瞎得不彻底。
秃瓢儿还没什么反应,身后的马仔慌神了,他上前附耳嘟囔了句什么,秃瓢儿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至极,他喉咙滚了滚,偷眼打量三米开外始终没发话的乔苍,的确高深莫测,一脸阴沉之相,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说了声撤!一伙人风风火火从巷子口东奔西窜,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奔儿头朝没影儿的空气啐了口痰,“吓破你苦胆!”
乔苍越过几个马仔,看向巷子深处惊惧啜泣的女孩,他吩咐奔儿头把人带出来,奔儿头丢掉手电筒,进去和女孩说了几句,还没等他搀扶,女孩自己爬起来,跑到乔苍跟前噗通一声跪下,乔苍微不可察皱眉,他在此之前几乎没和女人接触过,不知怎么讲才好,只留下一句别哭了,早些回家。便要离开,女孩对着他又是几个响头,磕得地面抖三抖。
“苍哥,我无路可去了,我爸爸就在金花赌场输了家里的房子,我妈妈在厦门市场打工,我原本在厂子当工人,这伙放高利贷的恶霸去宿舍找我,要把我送到红灯区还债,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不想做妓女,求你救救我。”
乔苍原本平和的面目,忽然闪过一丝狠厉与猜忌,他丢掉指尖的雪茄,朝女孩走近几步,站定后居高临下质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他语气锋狠,凉薄,将女孩吓得瑟瑟发抖,“我…我刚才听到他们这样喊你。”
乔苍抿唇不语,他眼神示意奔儿头,什么都没说,径直往车上走,他熬到这么大帮派的堂主不容易,漳州港冒死守船,驯兽场死里逃生,他必须不万般谨慎,决不允许任何别有用心的人获得可趁之机埋伏在他身边。
乔苍弯腰上车,奔儿头回头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女孩,他舔了舔嘴唇,动了恻隐之心,主动对乔苍求情,“苍哥,这小娘们儿多俏,带上吧。这黑灯瞎火的,丢在这儿不是白救了吗,漳州这趟赌城出了名的乱,全国都知道。”
乔苍迈步的姿势一顿,他侧过脸,毫无怜香惜玉之情,“色是刮骨钢刀。”
奔儿头哭笑不得,“瞧您说的,那还不碰了?”
乔苍说即使碰也不是现在,局面还不稳。
奔儿头惊讶不已,“苍哥,您已经是常爷身边第一红人了,刚哥和维哥跟了他小十年,当初才十几个人时,常爷就拉着他们入伙,您现在比他们地位还高,您泡个女明星都不愁,这么苛刻干啥啊。”
在黑暗之处,所有人眼睛窥视不到的角落,乔苍隐匿在车厢中的脸孔,惊涛骇浪,风云乍起,狂傲得不可一世。
何止。
他要的势力,他要的帝国,他要的一切,这算什么,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寄人篱下,为人兵卒,只是他的缓兵之计,是他攀爬的垫脚石,是他人生一个很小的岔路口,他的宏图绝不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