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乔苍纵横黑帮商海,只手遮天无所畏惧,唯独怕何笙哭,她一哭,他就一点办法也没有,然而他捧着宠着疼着,她偏偏还是哭了。
那晚照镜子,她发现眼角长出一条皱纹。
这张没有瑕疵的脸孔,忽而横生枝节,她如同遭受晴天霹雳,惊叫一声躲进被子里,死活不出来,呜呜的哼唧,生生折腾了多半宿,怎么也哄不好。
乔苍不舍扯痛她,不敢强上,连被子一同抱住,轻轻抚摸她脊背,为她顺气,她不断颤栗,蜷缩成一团,保姆惊慌失措,来来回回端茶送水,苦口婆心劝着,何笙闹累了,终于将被子掀开,脑袋钻出,湿漉漉的眼睛蒙了一层雾,“你看我,丑了吗?”
乔苍挨近她,在耳朵后闻了闻,“不臭。”
她扑哧一声笑,知道他故意的,“我问你丑不丑!”
他耐心温柔,将她散乱的发丝一根根顺了顺,“丑也是给我看,我习惯了,你计较什么。”
何笙被他气得直抽搭,一个字说不出,他见她这样子,无奈发笑,抹掉她睫毛闪烁的泪光,“原来为了这事。多大的人了,哭鼻子哭成花猫。”
女人的韶华与青春,胜过黄金珍宝,多少女人成也美貌,败也美貌,而何笙便是这样女人的典范,她畏惧容颜老去,畏惧岁月刻薄,畏惧她不美的一刻,她的挚爱,她的风月,她的婚姻也戛然而止,支离破碎。
乔苍相比她自己,还要更清楚她的脆弱。
他从不说,从不立誓,可他心里画下了无数张,她牙齿掉光,白发苍苍,斑点丛生,皱纹堆叠的画卷,那样的面容,确实不美,甚至有几分恶心,他还是爱极了。
若不爱何笙,他还能爱谁。
她心烦意乱,握住他的手,“再过十年,我会长出许许多多,那时你看我,会嫌弃厌恶吗?”
乔苍若有所思,脸色也凝重起来,并没有立刻回答,何笙整颗心都揪住,他这数秒的迟疑,仿佛一把匕首割肉般刺痛,良久后她才听他抱怨,“如果这十年,我命大,没有被你气死,我一定不嫌弃。如果我命薄,被你克得早日归西,我只能留下魂魄不入轮回,继续疼你。”
何笙心里烫了烫,笑出一颗硕大的鼻涕泡儿,咕哝一句油嘴滑舌,都被你骗好多年了。两只手却情不自禁的缠住他脖子,眼眶通红。
还真是,他这张嘴,说了数不清坑骗她的话,眼看着一年又一年,糊里糊涂的,要把她骗进坟墓了。
手忙脚乱的保姆停下来,蹲在床尾长出一口气,总算雨过天晴,这世上,能降得住乔苍的女人,只有何笙,能降得住何笙的男人,也只有乔苍。
他虽满口承诺,她还是担忧,隔天清晨送走乔苍上班,她急匆匆赶去丽人美容馆,经理得到消息早早站在门口等候,笑着为她推开门,“乔太太,您来得真巧,法国特供香氛,最适合蒸脸去皱,许多太太喜欢,我特意吩咐技师给您留了一瓶。”
何笙递上白金卡,笑说你越来越会办事。
经理前面带路,将她引上二楼,“乔太太的身份,我怎敢不上心。”
壁灯点亮,香气扑鼻,何笙站在雾气涔涔的包间打量一圈,似乎除了隔音不好,一切都非常合心意,经理为她挑选了新出的组合热蒸,不多久技师赶来,往躺椅上铺了一张奶膜,她刚坐下,来不及脱衣裳,忽而听见隔壁几位太太的笑闹声,言辞中提到盛文。
“乔太太,花颜泥…”
何笙竖起一根手指压在唇上,示意他噤声,技师点了下头,比划口型您需要时叫我,便退出房间。
只隔了一堵墙,有些模糊,也能断断续续听到,似乎是一向与她不睦的刘太太和少有往来的伍太太,其余两三个,她听声音认不出。
刘太太说,“盛文公关部纳贤,来了一批精英,其中叫兰瑟的,是留美高材生,皮相十分漂亮,那天我在餐厅还瞧见了,和乔先生一辆车,不知送她去哪里。”
伍太太格外大惊小怪,“果然没有不偷腥的猫啊,何笙春风得意,我还当真以为她日子过得多滋润享福,敢情和你我一样,对老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有学问,有脸蛋,办事得力,你口中的兰瑟,最招男人稀罕了。”
刘太太掌心抹了些油,朝脸上扑打着,“哎呀,盛文房产大获全胜,又进军彩妆领域,给知名品牌投了不少股,兰瑟就负责这一块对接,女人市场一向赚钱,得力是一定的。”
“保不齐,车上还做了什么呢。”
她笑得奸诈,“现在的老板,不都好那一口吗。”
笑声愈发浪荡,八字还没一撇,她们迫不及待猜测这场韵事了。
盛文竟然添了这号人物,消息瞒得倒是紧,秘书天天往别墅来,一点口风没泄露。按照这些长舌妇说,兰瑟似乎来者不善,有所企图。
何笙疑心重重,也没了心思美容,阴沉着一张脸离开会馆,司机正准备睡会儿等她,忽然后门被拉开,整辆车狠狠颤了颤,透过后视镜,风雨欲来,也不敢多问,一踩油门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