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怔,怎么都觉得那轮廓眼熟,只是隔着太远,她等了一会儿,那人终于动了动,未曾转过来,而是转过去,要往楼梯走,她脱口而出喊,“你是谁?”
男人背影一僵,垂在身侧的手不着痕迹握拳,何笙说我认识你吗?她脚步急急忙忙迎过去,即将看清他,忽而身子一晃,便消失了。
他分明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来过,连一点痕迹都不愿留。
她甩了甩脑袋,再睁开时,万籁俱寂,角落处空空荡荡,仿佛是她臆想出的幻觉。
她站在育婴室旁的护士站,敲了敲台子,“刚才看了里面许久的男人,是谁。”
护士脸色微变,不自然躲闪,支支吾吾,“是哪个婴儿的家人吧。”
以那男子的角度,探视的分明是乔桢,那一间育婴室是乔苍专门包下供给乔桢独住,若还有旁的孩子在,她也不会这样多心。
何笙盯着她,面容阴沉,不罢休。
护士被盯得发毛,心又虚,只得放下手里的笔,小声说,“是周部长。”
何笙后退半步,哑然愣住。
护士怜悯那个高处不胜寒的男人,他实在孤独,实在沉默,实在寂寥。这世上认识或是不认识他,见了他失魂而来,丢魄而去的样子,都会禁不住心疼。
她声音伴着丝丝哽咽,“周部长来瞧瞧您的女儿,不只在育婴室,在您的病房外,也站了半个多小时。您睡着,他没有进去。”
护士低下头,摆弄着桌上的病历,一声声吸气。
这一栋二十五层的大楼,彻夜不熄灯,那条长长的走廊,亮着周容深不喜欢的白光。
他觉得冷,也觉得静。
他曾经喜欢清静,最厌恶喧嚣。
可这日子过得太静如止水,他忽然想要争吵些。
就像。
像何笙还在时,灯是橘黄的,窗子敞开,院落的杏花,桂树,总是芬芳四溢,她会偶尔翻土,酿一壶甜酒,坐在那落满槐花的石凳上,哼唱一曲江南小调。
等他归来。
等他吃一顿热乎乎的饭。
那样的时光,才是生活。
他现在,不过勉强而寂寞活着。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失神,一个人来来往往,回到那冷清的家。
他抛弃周末,拼了命加班,他最怕时间静止,无事可做,那些密密麻麻的往事,来势汹汹,铺天盖地,撕扯他五脏六腑。
他还保留着半夜醒来,伸手触摸旁边的习惯,何笙不会知道,她曾做过多少噩梦,她在噩梦中还睡得安心,都是他拥抱她,一点点哄着她。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向周容深膝上放着的一盒红豆糕,他试探问,“周部长,您怎么又拿回来了。”
周容深笑说,是我忘了,她早不爱吃这个。
他随手丢向车外,被恰好路过的乞丐捡走。
司机红了眼睛,“那不是您亲手做的吗,您都做坏了几百笼,好不容易做成一屉,不给何小姐尝一尝,多可惜。”
周容深握拳抵住唇,望向七楼一方亮灯的窗子,半响才说,“算了。不打扰她。”
周容深这辈子,最后悔放过她,也最庆幸放过她。
没有了何笙的岁月,他熬得太苦了。
可何笙没有他的岁月,她笑得比从前更明媚。
乔苍唤醒了另一个她。
他从没看到的,他那么想拥有的何笙。
他忽而蹙眉,红豆糕滚落脚下,碎了一地,他捂住心脏,一刹间白了脸孔。胸腔内剧烈的疼痛席卷撕咬他,他接过司机递来的药瓶,往手心倒出两粒,含进口中,靠在椅背上忍着。
剧痛之中,他在想。
他与何笙厮守了那么多年,就像一株干枯的海棠,曾有过春色光阴,满堂香果,大约真的没缘分,一场风雨,便尽数凋零毁灭。
他按在心口的手,转而捂住脸,“走吧。”
司机抹了下眼泪,哎了声,驶离那座路灯洒下的惨淡光束中。
次日清晨,乔苍从别墅搬来了鱼缸,养在阳台上,住院调养这几天给何笙解闷儿,打发无聊时间。
秘书从盛文抵达医院,拿出几份急需批示的文件,交给乔苍审阅,他立在床尾忽然想到什么,开口说,“公安部昨晚下文书,周容深高升。”
乔苍一点不惊讶,专心致志浏览合约上的条款,手上动作丝毫未停,萨格一战,泰国毒贩全军覆没,纵横金三角近半个世纪的亚洲枭雄,被他一锅端,高升是意料之中。
何笙将鱼食洒入水面,心不在焉拨弄着珊瑚,几簇浮荡的水草纠纠缠缠,将她手指绕住,她忍住没问,怕乔苍多心,秘书似乎察觉她的心意,主动说,“升为常务副部长,兼公安部政委。统率中国公安部直辖各省公安厅、市公安局、区分局、监狱、一共在编制刑警、特警、狱警、民警一百七十五万人。听说前几日挂着牌照出现在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