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走,反被拦住,男人轻笑传出,嗓音温润好听,掌心的温度炙热粗糙,她身体骤然升温,烧得浑浑噩噩,惊慌无措,生怕被人看到,狠命挣扎。
他将她牢牢禁锢住,挑眉问,“龌龊二字怎么写,何小姐能教教我吗?”
他腾出一只手,从口袋内摸出一块浅灰色方帕,让她写在绸缎上。
她冷笑拔下头上的钗子,一端勾着玉坠儿,恰好照出他此时放荡不羁的眉目。
“就是你这副样子,龌龊中的极品。”
他凝视那坠子,似乎被里面自己的脸惊住,恍然大悟,眼眸淡淡含笑,“这样帅。难怪何小姐无时无刻不制造机会与我相遇。”
她手微颤,简直是变态狂,神经病。
聚拢在酒桌旁最密集的宾客群散开,周容深端着酒杯,四下梭巡,在寻找她身影,何笙不敢耽搁,转身急匆匆迎上去,根本不知乔苍扯断了翡翠玉坠,只剩下光秃秃的钗子在她手中。
她听他回忆这些,冰淇淋也吃完,塞了满满一嘴,含糊不清的笑,再一抬头,他掌心竟然握着那枚小巧精致的玉坠儿。十载春秋,恍惚大梦,岁岁花开不同,她不再如昔年纯情稚嫩,他却依然保存完好。
她一把夺过,“原来乔先生在那时就对我起了歹心,否则也不会留到现在。”
那时候吗。
乔苍也不知。
池水中第一面,他动了心。
灯笼街月色悠长,她笑着坐在他肩头,摘下红笼那一刻,他彻底动了情。
紫荆花海,没有尽头的石子路,她荡在秋千上,被他高高抛起,山下的麋鹿,山上的霞光,他的风月,覆水难收。
大约是命吧。
她就是他的命。
乔苍为她掖好被角,将她攒成一只小包子,护在胸口,“何小姐与我这个龌龊的狂徒过一辈子,往后还有那么长的路,后悔吗?”
她望着窗外月光,望着一池泛起波光的湖泊,玻璃上灯火点点,灯火之中,是她和他重合的脸,交缠的影。
“后悔又怎样,还不是晚了。龌龊,土匪,混蛋,也只能凑合过下去。”
乔苍隐隐蹙眉,怎么好听的话,从她嘴里说,也这样不入耳,听得想打人。
她还委屈。
他这一生,往好了说戎马江湖,往坏了说无恶不作,坑蒙拐骗,归根究底都是赚的,唯独赔得血本无归,就是娶了她回来。这败家娘们儿,生出两个小土匪,每天鸡飞狗跳,他天天跟在后面擦屁股,她竟然还说凑合过。
“外面人讲,往后盛文如果遇到对手,不必我亲自出马,也不必费一兵一卒,只需把夫人丢过去,再加上乔慈,更是百战百胜。乔太太落个这样的名声,倒是乐观。”
她是狐狸,是妖孽,是毒妇,是煞星。
那么多绰号顶在她脑袋上,他暗中处理压下了许多,不愿她伤怀,可他发现这小女人根本不在意,反而自豪得很,她洋洋得意说:这也算夸奖我呢。
他抱着她又埋怨许久,始终没有回应,低下头一瞧,才知她睡着了。
结婚这么多年,她只有安睡时,他才敢数落她。
不闯祸,不撒娇,不发泼,也不缠着他闹。
什么知觉都没有,他常常为了出口气,拿乔慈的笔在她脸上画王八,画小鸟,何笙醒来发现,当真以为是她干的,按住一通收拾,都不许她辩驳,这倒霉的女儿从小便为老子担待许多亏吃,可不见他就像仇人似的。
何笙这辈子与他凑合过,乔苍却是好好过,温柔过,甚至光阴这么快,他都不敢过。
过一日少一日,过一日,他便更老一日。
他吻住她额头,她不耐烦躲闪,半梦半醒的梦中,还是那一句哭笑不得的:老流氓。
世上的男人大多是鹿,而虎却寥寥无几。
鹿自古多情,虎残暴凶狠。
乔苍这只虎,爱着何笙的一往深情,胜过千千万万的男人。
2004年9月。
周容深与沈姿大吵一架。
他以往极少开口,更不愿和女人计较,起了争执,都是冷战。
他并非不哄她,也并非不退让,他只是觉得,和沈姿的婚姻,缺少了什么。
是什么呢。
激情。爱情。
他这颗淡如止水的心,似乎从未触碰过。
而那一次,他竟然忘了她生日。
他在市局忙到凌晨,处理了三起突发枪击案,进屋瞧见桌上的蛋糕,和沈姿摔打得粉碎的电视,他莫名觉得,前所未有的疲累。
他停在玄关,用力捏着眉心。
她站在距离他几步的沙发,刚哭过一场,开口便很沙哑,“你如今,连我生日都不搁在心上了。”
他刚想说抱歉。
她忽然迫不及待问他,“你还爱我吗。”
周容深一愣,反应过来后心底更烦躁,“什么岁数了,还提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