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入那扇门,老K沉默坐在桌后煮茶,他脚下两旁跪着世哥的人,也就是那晚接待何笙的毒贩。
气氛不对。
他压下不妙,从容不迫进入,笑着说,“你回来这么快,还顺利吗。”
老K未答,周容深目光一扫,这才发现两个马仔浑身颤抖,肩膀满是血污。
刚受过刑。
那一定招供了。
老K慢条斯理煮完那壶茶,翻开两个杯子,依次斟满,嘴上说了句缅甸语,其中一个马仔立刻磕头求饶,“老大,世哥也是被耍了,那娘们儿张口点名见五哥,五哥是什么人物,能让她轻易见吗,她就说做生意,很大的一笔,谁知道会这样。”
老K厌烦皱眉,抬腿便是一脚,踢在他下巴上,咔嚓一声,骨头碎裂,马仔连音儿都没出,便晕死过去。
门外驻守的保镖进屋,拖拽他和另一个马仔,离开了这里。
房间内清静下来,老K终于抬头,他神情看不出喜怒,淡淡说了句,“找你的。”
周容深眯眼不语。
壶里的茶水在沸腾,失了火焰,气泡撞在内壁的力度越来越小,杯内的茶水白雾团团,周容深刚要拿属于自己那杯茶,老K忽然按住拦下,他似笑非笑,颇为阴森,“老五,我待你不薄吧?”
他生硬的中文,透着诡异。
周容深明知故问说不薄。
这句让老K很满意,他说,“你的确有本事,黑白两道,你行家。可没有我给你用武之地,你也混不到这份儿上,我一直器重你,不过现在——”他身体后仰,靠在沙发背,“我有点含糊了。”
周容深无波无澜,他暂时放弃端茶,喊了声来人,随即脱下风衣,交给进入的马仔。片刻对峙后,那杯茶水由于老K换了坐姿,彻底暴露在灯光下,他伸手去触摸,随口问,“含糊什么。”
老K阴恻恻朝地上啐了口痰,“你他妈不会是条子的人吧。”
周容深躬下身子,四十五度俯仰,隐匿在黑暗中的脸孔,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在云南举世瞩目的亚洲特大贩毒网内卧底的缉毒警,只要被头目怀疑,下一秒就开瓢,毫无商量余地。毒枭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任何风吹草动,任何线索的走漏,都意味着满盘皆输。
他闷声不语,动作放缓,故意耗时间,他此时只想着一件事,在他暴露身份陷入危机之前,务必把何笙平安弄走。
何笙是揭开杀戮的引子,她留下绝没活路。
他沉吟之际,忽然额间一凉。
他后背顿时浮起一层冷汗,几乎一刹间,他静如止水的心跳,陷入紊乱。
那是一把枪。
枪口抵住他眉心,保险栓已经拉开,只差扣动扳机。
公安前线他出生入死几百场,还是头一回被枪指着头。
他强作镇定,云淡风轻笑了声,“怎么,老K,咱们共事这么久,你不信我?”
老K眯了眯眼,“去杀了那个女人。我就信你。”
周容深身体更僵了一重。
老K重复,“要么杀你,要么杀她,我不能冒险。”
周容深听口吻,明白老K怀疑他与何笙有一个是条子,如果他是,何笙就是来探底的,如果何笙是,他还有抽身余地,比如她认错人,进错组织,没捉到接头现场,都不算翻船。
他暗暗估算了局面,没有胜率。缅甸在亚洲的毒贩,九成汇聚金三角,是销赃、分赃、贪赃的大本营,老K玩不起这游戏。
他平静直起身,老K也随他缓缓起立,周容深面朝持枪的他,将两条手臂伸开,露出自己心脏,肺腑,和咽喉。
“我挨这一枪。”
老K眉头一皱,心有些沉,“老五!你他妈跟我说什么。我不认识她,生意也没得做,你该知道,我想留你。”
周容深轻扬下巴,毫无惧色,“你如果非要杀,就杀我。”
老K舔了舔门牙,有些发狠,枪口朝皮肉内用力顶了顶,“你真是条子?”
“我不是。但她也不是,她如果是,条子早就包围你我了,她在平房见了咱的人,尝了货,这些足够。”
老K套弄在扳机的食指微微晃了晃,“即使她无辜,她知道我们干这行生意,留下就是后患。”
周容深淡笑,还是不肯。
老K对他一反常态愈发怀疑,他冷笑,“老五,还有你下不去手的人,你私下见她了?”
他手指不再晃动。
稳稳压在扳机上。
门外的马仔听见事态不妙,顾不得召见,直接推门而入,冲到老K身边,“老大,咱不能没五哥,现在缅甸的合作方,一多半都只认他。”
老K骂了声脏话,“他自己找死!”
“一个娘们儿,还能闹出幺蛾子不成?条子谁不知道金三角的势力分布,都在他们紧盯中,要是能拿咱,早就拿了。五哥说的在理。”
马仔越劝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