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一眯。
“我手中有账本,真正的账本。”
周容深眼睁睁看着电梯离开这一层,他静默不语,良久后才笑了一声,“然后。”
曹荆易丢掉烟蒂,任由它从十二层坠落,尸骨无存。
“不合作吗。”
他垂眸抚弄着袖扣,漫不经心问,“合作什么。”
曹荆易平静转身,掩去了窗口一丝摄入的霞光,“你我之间,连这点默契都没有了吗。”
“自然有。”周容深打断他,“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战争,不是一路人,也可以因为相同的诱饵,而变成一路人。你我曾经那么多年的友谊,不也走过来了吗。”
曹荆易两条手臂抵住窗台,像是看风景的过客,目光从密密麻麻如蝼蚁般的车流人海中掠过,“乔苍手里,握着你我都想要的筹码。”
周容深目光倏而变得凌厉,“你想怎样。”
他闷笑出来,“容深,你怎么年纪越大,越活得世故虚伪。我敢直面自己的图谋,你克制隐忍一辈子,结果好吗。”
他重新摸出一支烟,叼在唇角点燃,雾气使他模糊不清,可他的狠毒却昭然若揭。
“他独占这么多年,难道你不想索取吗。”
电梯二度经过,咣咣闷响,周容深掌心扣住灯牌,蓦地抓紧,“你如果敢肆意妄为,我这关你绝对过不了。”
曹荆易眯眼打量他,一口接一口抽,抽到两张面孔之间,散开一团浓稠的雾,他才停止。
“这么说你不想要。”
周容深冷面不语,电梯从十九层逐渐降落,他按下,停泊在十三层时,曹荆易语气含笑,“那我全部收为己有了。”
两扇铁门,空无一人,周容深凝视里面一堵透明墙壁,那上面倒映,是他煞气冲天的轮廓,“你已经布局了,对吗。”
他走进去,反身,抬眸,和曹荆易四目相对,“虽然我抗衡不过曹首长,但也不是丝毫阵仗拿不起。”
电梯门合拢,只剩下一道窄窄的缝隙,曹荆易终于不再沉默,“你要与我为敌。容深,你看不到你现在有多狼狈。”
咣当一声,鸦雀无声。
周容深陷入冗长而痛苦的静止。
他并不狼狈,他只是忽然间,没了斗志。
抢夺何笙,他不知有多想。
可她心里全部是乔苍,他抢回来的皮囊,只会迅速凋零,他那么爱她,那么疼她,他怎么舍得。
他走出酒楼,几分钟前还布满天际的霞光,遮盖在青灰色的滚滚云层后,雨水淅淅沥沥,起初只是几滴,而后一发不可收拾,小雨满城。
侍者递上一柄黑伞,恭送他从一侧好走的路离开,他撑起伞,缓慢挤入街头,朝着等候的黑车而去。
对面糕点铺的屋檐下,站满等车的行人,其中一个时髦的短发姑娘捅了捅身旁的长发女人,“你看什么呢?”
女人回神,转过头,是一张格外温婉的素颜,她说没什么,便复而看过去,那把黑色雨伞,随着涌动的人群消失不见,仿佛是她的幻觉,可她想,她何时幻觉过男人,那应该就是他。
她心不在焉往那边追了几步,此时短发女孩拦住一辆出租,一边挡着抢车的人,一边满脸焦急大叫她名字,“曲笙!你快点,一会儿让人抢走了!”
她没有搭理,迅速奔跑过去,在匆忙躲雨的陌生人脚下,捡起一块脏了的方帕。
方帕是那男人遗留的,他似乎喝多了酒,没有意识到。
她拨弄开层层叠叠四下奔走的人海,那男子收起伞上了车,她挥手大喊,“你手帕掉了!哎!”
雨声,喧哗声,街头巷尾的鸣笛声,把她的叫喊吞噬,如一颗石子投掷入湖面,未惊起半点浮荡。
短发女孩急得要命,把手上的栗子从街对面狠狠抛过来,砸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井盖,飞溅几滴雨水,她低下头,翻开旋转,最终在手帕的一角,看到笙字。
她疑惑蹙眉。
抬起头,那车驶向十字路口,失了踪影。
女孩气喘吁吁追上来,揪住她脖颈上的围巾,“我费劲抢来的出租,你怎么不上啊?”
她仓促藏起手帕,不愿被看到,撩了撩留长一截的发丝,“问你个事。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在蒂尔大楼外,那个给我撑伞的中年男人?”
女孩想了会儿,没有印象,只是匆匆一瞥背影,又过去这么久,怎能记得住。旋即拉着她手臂,往街道深处走去。
乔桢两岁时,在早教所不知听见什么,奶声奶气问何笙,为什么自己喝奶粉,而不是妈妈的奶。
何笙刚想说因为自己没有奶水。
七岁的乔慈忽然在旁边抢先一步,“因为爸爸喝光啦!”
乔苍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得意忘形的乔慈,“胡说八道。”
乔慈叉腰站起,一脸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