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苍面无表情坐在桌后,指尖把玩一支钢笔,一言未发。
秘书在一旁整理出他方才吩咐需要的东西,“乔总,所有的路都被堵死,盛文税务存在巨大违纪,目前正在一点点往外曝光,等到大面积传开,信誉大打折扣,到时我们山穷水尽。必须尽快遏止住,将那些不利的证据毁灭,停止流泻。”
指尖的笔一滞,啪一声撂在桌上。
气压骤然降低,部下纷纷打冷颤。
“除了这个。”
秘书说还有盛文船厂曾经事故黑点,被我们压下那些不可告人的内幕。
这东西竟然都落在了他手里。
乔苍脸上乌云滚滚,阴霾森森,片刻后他阖住眼眸,抬手扫落了桌上所有东西,噼里啪啦的刺向炸开,惊了一屋的部下和沉寂的空气,他压抑着怒火,额上青筋弹了弹。
“曹荆易。”
部下屏息静气垂下头,谁也不敢开口。
他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点名留下其中一个。
“曹家在京城,还有底细吗。”
部下摇头,“上一次您亲自出马,扼住了曹柏温的咽喉,曹荆易显然料到这一步,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抹杀得干干净净,留下那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对我们根本无用。”
乔苍目光凝着不远处忽明忽暗的一盏灯,“他要和我玩到底。”
部下说我们胜算微乎其微。
他呼入一口长长的凉气,靠向椅背良久不语。
曲笙某个黄昏失魂落魄离开蒂尔,在大厅狂奔时,泪流满面的样子,犹如一剂深水炸弹,在整个公司爆发。
所有人都说,周部长疯了,如此一往情深对他的姑娘不肯要,却偏偏惦记着千山万水之外,再也没有可能的朱砂痣。
那颗朱砂痣啊,那抹白月光啊。
将他折磨得失了往日英姿勃勃的神采,只剩下空洞而寂寞的目光,在这人潮如海的世界,苦苦挣扎,虚度光阴。
秘书将流言告诉他,他偏头看向窗外不断倒退的榕树,似笑非笑问,“你吸过毒吗。”
秘书一愣,“我没有。”
“既然没有,你猜得到戒毒的痛苦吗。”
车厢内沉默下来。
是了,没有染过毒瘾的人,没有吸食过这世上最惨烈,浓度最高,最折磨人,最诱惑人的冰片,如何知道它销魂的快感之外,想要忘掉,抽身,是多么艰难,多么生不如死。
仅仅是过喉的一丁点毒,都可以令人厌生,以死做解脱,而周容深吸的这口毒,早已麻痹了心脏,浸入了骨骼。
何笙胜过这世间,一切毒。
车驶入蒂尔大楼,保安在树下等候了许久,他将车拦截,朝车后沉默的男子立正敬礼,“周总,您的包裹。”
无声无息的数秒,车窗随之缓缓降下,周容深探出一只手,触及包裹的边缘,停了停。
那是非常娟秀的女人的字迹。
只有五个字:周先生亲启。
保安见他不动,便塞进他手里,借口还要忙,匆忙离开了这一处。
眼前晃过一个女子哭得抽泣,哭得发肿的脸庞,她不肯罢休,嚎啕拥抱住他,撕心裂肺的质问,“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何苦躲在牢里不放过自己!”
他嗤一声笑出来,断了的丝线,打开的盒盖,一条浅灰色围巾放置其中。
只是一抖,便坠落下来。他下意识捏在掌心,秘书没有催他,安安静静坐在前方。
他盯着围巾层层叠叠的花纹,她似是下了功夫,每一针都毫无瑕疵,这样长长的一条,即使在大雪隆冬天寒地冻的北城,也可以御寒保暖。
他掌心扣在上面,“你说我错了吗。”
忽然一句,秘书一愣,“什么。”
周容深沙哑着嗓音,“那晚对她说得话。”
秘书以为他有了悔意,“不如我查一下曲笙小姐的住址,您再见一面?”
他反手一抓,将围巾丢出窗外,另一名保安巡逻而过的看到,迟疑了两名,弯腰捡起,什么都没说,便拿走了。
周容深眼底一腔死寂,没有丝毫涟漪,“我还是不够狠,不够让她明白,她为我做再多也是徒劳无功,我的心里,眼里,根本装不下任何女人。”
秘书又是一愣。
他推门下车,一步步走入第二重门,第三重门,直至他伟岸宽厚的背影,消失在流光溢彩,富丽堂皇的深处,像合上一扇门,与这烟花风月,情长似海隔绝。
周容深亲自拨通一桩电话,打给此时他桌上,堆积的匿名信的幕后主使。
对方第一声,便是清淡低醇的笑,“你全部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