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站起身,走向某一处,“难怪耽搁这么久,才刚有些天塌地陷的眉目。周部长出手,自然让我估算的效果不如预期。”
他唇边冷却,弧度转为平,“她在他身边,和在我身边,并没有区别,你总该明白,我不会亏待她。”
“曹荆易。”
那边正要挂断,他出声制止,那边便又停了下来。
“我奉劝你,适可而止,为自己留条后路。”
曹荆易沉吟片刻笑了出来,“这算是为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画了句号吗。容深,我很遗憾。我对你到底有一丝愧疚。”
这头不再回应,周容深已经听出他言下之意,并不打算收手。事到如今,曹荆易押了全部筹码进这盘局,惊动了那么多人,他早已没有回头路,也不想回头。
曹荆易挂断这通电话,笔挺立于宽大的落地窗前,楼下的车水马龙,仿若渺小的蝼蚁一般,来去匆匆。他沉默许久,对身后待命的随从吩咐,“继续放饵,不要停止。”
在这件事发酵到最严重时,盛文赔进了数亿,以及一家在上市最后关头,全线崩塌的公司。乔苍封锁消息,死死压制住,争取转圜余地,因此何笙不曾听到任何风声,只是偶有传言盛文遭遇一些棘手的难题,她也没有多想,毕竟乔苍一向运筹帷幄,他的的确确未输过谁。
乔苍午后离开深圳,去往广州见宋书记,他走后不久,周容深的秘书出乎意料抵达别墅来接她,说周部长让我来问问,一个月的期限是不是到了。
她听完扑哧一声笑,想着那高高大大英俊魁梧的男人,一副小心翼翼讨要糖吃的样子,“他在等我吗。”
秘书说周部长一早便等着,又怕您忘记,催我来提个醒。
何笙目光掠过刚驶离不到一分钟的宾利,那正正经经的男人,也学会偷偷摸摸了,她笑得愈发明媚,让秘书等一等,她换件衣衫。
本想煲汤炒两个菜,如今是来不及了,她匆忙跟着秘书乘车去往一条十分空荡而陌生的林路。
抵达半山坡后,她透过窗子张望,对这边毫无印象,从未来过,一时有些茫然,正要问是哪里,蓦地看到远处一身白衣的周容深站在梧桐树下,手上牵着一把丝绳,丝绳的一端拴着数不清的气球,正在烈烈风声中飘舞,她顿时眉开眼笑,兴奋挥手,车未停稳便跳下去,哈哈大笑冲向他,到达跟前时,他一把扶住,将她抱个满怀,高高举过胸口,抛向浓密的树冠。
她曾经最爱玩,可他极少陪她,她的分量大约重了不少,他托在掌心时不如当初那样省力,何笙的长发与裙衫都被扬得飞起,像是五颜六色一张网,树影婆娑间春色明媚,拢住了周容深那颗心,他无可挣脱,放肆沉沦,被网缠得窒息,也无怨无悔。
何笙笑岔了音,挥手抓着叶子,一把把洒下,像坠落一场雨,她胸口和他头顶覆满一层。
周容深把她放下来,伸手择着那些碎叶子,“怎么还和从前一样毛躁,要等车稳了才能下来,记住吗。”
她哪还听得进去,踮起脚去夺他手上的气球,那些足有几百只,轰轰隆隆,遮盖住了天际的气球,五光十色,像极了泡沫。
周容深含笑举高,不给她得逞,她急得薄汗涔涔,小脸也红扑扑,蹦着跳着想要高一些,心里痛恨怎么刚才忘了抓,只顾着逗叶子。
可她怎么努力都还是越不过他肩膀。她嘟囔了句,“你怎么长这么高呀。”
他笑着打量她,娇小绵软的一团,倒是香香的,“怎么不说你长得矮。”
她忽然灵机一动,指向他身后,“流星!”
他下意识回头,何笙犹如一只灵巧的猴子,迅速攀住他胸口,整个人爬了上去,将要抓住丝绳时,周容深立刻识破,托住她的腰避开,她挂在他胸口,被他气笑,“你叫我来就是欺负我?”
他眼内笑意深浓,“想要吗。”
她点头。
他说你答应我三个条件,我就给你。
“三十个我也肯!你是不是把整个深圳的气球都买来了?”
周容深指尖一点点擦拭她额头的汗珠,胸腔万箭穿心,如此疼,如此麻木。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许哭。”
何笙只顾着要气球,没有仔细留意这话,连连说我答应。
周容深摸了摸她脑袋,将丝绳交到她手上。
那么多球被风吹向高空,挣扎着要脱离,拽着她朝前飞奔,荡漾,摇晃,险些扯得飞起,她笑得更大声,眼睛眯成一道弯弯的小桥,他在旁边看着,也陪她一同欢喜。
他想要她一辈子都这样笑,这样快乐。
他想要倾尽所有,包括他的命,他的前途,他的一切。
许给她这样的安稳,无忧,朗风明月,青山湖泊,天长地久。
后山的木栅栏,在周容深扬起的手臂下,无声无息打开,数不清的短角麋鹿,争先恐后跑出,脖子上系着红色风铃,一下下摇曳,轻唱,铃声回荡在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