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苍抵达广州那日,宋书记并不在家中,佣人接待时说书记陪夫人回娘家,暂时几天不归。
宋书记前不久才惹了一桩麻烦,好不容易有惊无险,自然不可能为所欲为,在公事期间徇私,秘书蹙眉,“怎么没有听说。”
保姆笑,“书记的私人行程,当然不会昭告天下。如果乔先生有急事,也可以拨打书记的电话,但他恐怕不会接听。书记办私事一向不理公务。”
秘书朝她点了下头,转身走出栅门,迈入车中,对后座闭目养神的乔苍汇报,“不在。暂时都不回来。”
一声了如执掌的轻笑传来,男人缓缓睁开眼眸,戏谑重重,阴沉如冰,“这样巧。”
秘书也明白对方是躲了,不愿淌这浑水,曹荆易亲自出手,谁若是敢对着干,在官场注定要吃官司,挨黑砖的。
“眼下宋书记避而不见,我们还要等吗。”
“为什么不等。”乔苍摸出烟盒点了一根,自顾自抽着,曾称霸黑帮的戾气从他眼底一丝丝溢出,“他想下船,把吃我的东西一丝不剩吐出来,不吐,就老实呆着,我乔苍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
秘书将车窗全部升起,缓慢驶离道旁,在一处隐蔽的能观望到小区正门的街口停下,“除了守株待兔,我们别无他法在广州掘地三尺挖他出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乔苍沉默吐着烟雾,没有说话。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落日西沉,一方极其狭窄的弯月挂上树梢,长长的街道朦朦胧胧。时间指向八点整,秘书忽然闪了闪车灯,射向远处路口,他语气略有些激动,“回来了。”
宋书记的秘书开得格外缓慢,眼神四下打探,确定周边没有埋伏,才将车飞快驶向电杆,警卫室刚刚抬起放行,自始至终悄无声息的宾利从对面角落驶出,鸣了两下警笛,宋书记看清车牌明显一愣。
两车并驾齐驱,茶色玻璃摇下,露出乔苍胸有成竹似笑非笑的脸孔,尤其那张脸上的一双眼睛,比万箭穿心还要尖厉,歹毒,恐怖,深不可测,分明是谦谦温和,又凶残异常,被他如此凝视,简直是如坐针毡。
他手肘撑住边框,握拳抵在太阳穴,慵懒笑说,“宋书记,别来无恙。”
一句颇有深意的开场白,将气氛架上非常微妙的地步,宋书记沉默两秒,大笑说,“乔老板,我预料你见不到我,不会走,你这点性子,我还是清楚的。这才马不停蹄赶回,来与你碰头。”
乔苍未曾戳破,隔空伸出手,虚无得在宋书记窗上点了点,“到底是官场的角色,我得向您学习。”
宋书记假惺惺干笑两声,车一前一后驶入正门,停泊在那栋别墅门前,保姆见到第二辆车内走下乔苍,脸色微微一变,接过宋书记的公文包,想要说话,又找不到时机,硬生生咽了回去。
“奉茶。”
保姆应了句是,转身进入厨房,偌大的客厅屏退了秘书和保镖,霎时空空荡荡,乔苍端坐在宋书记对面,等茶水呈上来,依旧面色清冷一言不发,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每一下都仿佛砸在了骨头上,震得人头皮发麻。
这样的沉默维持了半分钟,宋书记率先打破尴尬,“盛文的事,我有耳闻。记得三年前你也来找过我,当时给你下套的人,是曹首长的公子,这一回。”他皱眉,停了半响,哭笑不得,“你们梁子结得很深啊。曹家极少对一个如此显赫的家族赶尽杀绝,毕竟也容易惹一身骚。”
乔苍朝前倾身,云淡风轻拾起茶盏,拂动杯盖,“盛文只是替罪羊,他真正想要的,是另一样。”
宋书记问什么。
他眼底寒光一闪,迅速敛去,从容饮了口茶水,滚烫的热度灼烧掌心,几秒钟便是一片绯红,他换了一只手拿,香味四散间,他问您是否打算出手为我使点力气。
宋书记垂落的眼眸稍稍颤了颤,他没说是,也没说否,只是忽然转移了目标,怒骂保姆怎么泡来碧螺春,而不是乔老板最爱的金骏眉。
保姆吓得发抖,“书记,金骏眉的茶叶,不是这个季节的,还没有上新。碧螺春头一批,正新鲜好喝。”
乔苍隐隐明白什么,他嘴角的笑意更冷。
宋书记默不作声良久,搓了搓手,将就着喝了一点,“乔老板,你看,不是我待客不周,而是没有你爱的茶。事易时移,曹家插手了广东这边事务,我也无可奈何,就像是外面的花,梅花虽然耐寒,早春一到,不也要给桃花让位吗。”
乔苍扯开咽喉处紧绷的琥珀扣子,凝眸打量杯身镶嵌的青瓷,花纹繁复,层叠交错,十分好看,如同人心一般,波折难料,九曲回肠。
宋书记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放弃了,长出一口气,招呼保姆再蓄满一些热水,准备晚餐,保姆拎着水壶走来的片刻,乔苍扑哧一声笑出来,笑声微妙诡异,语气也说不出的阴森,“宋书记,和官场人士打交道,我一向谨记一个道理。”
他盯着源源不断注入杯内的水流,“想要屹立不倒,不遭暗算,绝不能全盘托付,更不能被表面所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