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晚一步,已经被带走了。”
他指尖掸烟灰的动作一滞。
秘书说,“这个男人的邻居告知我,大约前晚,去了几名便衣,亮出了警官证,将男人带走了,证件是深圳市局。”
周容深的老部下。
乔苍舌尖抵出一枚烟丝,望着远处澄澈的湖泊陷入沉默。
深圳的南苑北路,有一条冗长的古街,穿梭进蜿蜒的回廊,店铺林立,酒家深巷,周容深曾在这条街上的绣品店,为何笙挑选过鸳鸯和丝竹刺绣,那时她对绣花正上瘾,日日要绣上一幅,虽然难看,可她沾沾自喜的机灵模样,他记到了如今。
她总是绣一会儿,便按捺不住自诩她技艺精进了,绣成要他挂在身上,让他时时刻刻想着她。
他从文件内抬起头,瞥了一眼她手上绣了一半的梅花,“带出去让人家笑话。”
她手上的针尖一顿,刺入了衬衫内,气鼓鼓冲过去,缠住他脖子闹,“那我都绣了,你才说不喜欢,我绣了一晚上呢,眼睛都快瞎了。”
他无奈笑问是吗。
她用力点头,握住他的手,盖在自己眉心,两排睫毛轻颤,细细痒痒,温温柔柔,像极了一滴水,将他心都挠得融化掉。
他被软磨硬泡得没了法子,松口说拿来我看看。
她谄媚递到他手里,咬着嘴唇小心翼翼,生怕他嫌弃。
何止嫌弃,那歪歪扭扭的梅花瓣,仿佛被风刮散了似的,红得灼烈,却更加清晰暴露粗糙的针脚和样子,他迎着灯火看了片刻,扑哧一声笑,“这世上最丑的梅花,都被你绣出来了。”
她也觉得臊,脸颊娇滴滴埋入他怀里,撒娇蹭了蹭,“勉强穿一次嘛,这可是你新买的衬衣,你舍得不要啊?”
他挑起她下巴,眉毛轻扬,“哪来的胆子,敢这样算计我。”
她朱唇微启,卷着舌尖媚笑,妖娆放荡的姿态,他顿时有些忍不住,用力吻下去,吻着吻着,便被她彻底诱惑住,无法自持,意乱情迷撬开她齿关,舌头深入进,纠缠着她,直到她满面潮红,瘫软在他胸口呻吟喘息,他才哑着嗓子淡淡嗯,指尖滑过她莹白如玉的肩膀,褪下丝带,“就一次。”
她眉开眼笑,躺在他身下欢呼出来。
那年的何笙,真是比花妩媚,比水温柔,似月皎洁。
纯情得要了命。
周容深负手而立,徘徊在店门口,盯着房梁垂下的红绒流苏,失神了良久。
老板瞧见他,笑着迎出来,“周先生,您可许久不来了。”
他一怔,“你还记得我。”
“您在我店上挑了半天,说是为太太买,我这里很少有男人踏入,记得清楚。怎么,绣品旧了,换一幅新的?”
旧了吗。
他和她的故事,的确是旧了。
这世上的人,对于旧了的,从不怜惜,都是扔了添置一样新的,从此遗忘。
他笑着说不买了,路过而已。
南城的桃花,盛开要比北城早许多,二月底就偶有一簇簇绽放,稀少单薄,三月中已是桃红柳绿,春色满园。
这三个月的冬季,竟过得这样快。
一晃就止住了。
周容深的桌角,摆放着一簇早春的红桃,花蕊有些凋零,他总是忘了浇水。
他依稀记得何笙送来的酒,还有两坛未曾喝。
她大约是穿着浅色的长裙,挽起长发,用珍珠卡子别住,怀抱着枝桠摘下的桃花,笑着蹲在院子里,一朵朵碾碎。
她比以往更温柔。
她那双眼睛,就像是成了精的桃花。
年年岁岁凋零,她还是笑春风。
他格外麻木坐在桌后,窗帘死死拉着,罩子内昏黄的灯火不断闪烁摇曳,他脸孔随之忽明忽暗。
秘书隔着玻璃望了片刻,敲门进入,周容深没有开口,还似雕塑一般静止。
秘书推开一扇窗,顺势拉开纱帘,透入一点光。
他静默不语,没有出声命令合拢。
他如此失魂落魄,心不在焉。
不只是这一刻,这么多年,他时常这一副表情。
丢了心,丢了灵魂,丢了理智,丢了英气。
浑浑噩噩,百般麻木。
秘书很怕,怕他就这么坐着坐着,撒手人寰了。
一句话都不留。
他走到跟前,递上一沓厚厚的笔录,“周部长,您要的东西。”
周容深这才有了一丝反应,“招了吗。”
“您承诺保他无事,还给他一笔钱,为他的妻子以及他全家讨个说法,他怎会还有所保留,几乎是全盘撂了。”
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随手翻阅两下,“曹柏温的事可真不少。”
秘书一脸迟疑,欲言又止。
周容深将笔录塞进抽屉,上了锁。
曹荆易论起手段绝不逊色乔苍,也是场面上战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