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了曹家,他老子也害了他。
若没有曹柏温,曹荆易也是能成大事的人,而且或许这辈子,他都栽不了跟头。
“京城那边,支会了吗。”
秘书摇头,“周部长,曹家势力太庞大,不是您拿了证据,就能遂愿扳倒的。如果走这一步,您的官位,前途,甚至性命,都会彻底葬送,这是上面最想要遮掩的丑闻,由您亲口揭开,您也得罪了那些人,又何必以卵击石,自毁全部。”
周容深扯掉领带,有些烦躁捏了捏鼻梁,“你觉得我错了。”
“我觉得不值得。”
“什么是值得。”
从前。官位,权势,金钱,地位,人生,活着。
都是一个人毕生值得的事。
可陪伴周容深这几年,秘书也说不出了。
亲眼看着他像疯子一样,无可救药为了何笙癫狂,饱受病痛与折磨,这一刻他又要为她赔尽自己的余生,换来她在另一个男人怀中安稳无忧,为什么这世上的所有深情,所有的悲壮,都生在了他一人身上。
秘书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大声呼喊,“周部长,我求求您,您清醒一下,不要再糊涂了。您一辈子枪林弹雨出生入死,千难万险才熬到这个位置,就这样葬送掉太可惜。这场博弈即使您赢了,您能换来好结果吗?等待您的是深渊啊!”
周容深似是没听见,他恍恍惚惚看着窗外,一栋摩天大楼亮起了灯,灯火如海,映入他眼中,他心口想着何笙,于是整个世界都在燃烧。
她是将这孤寂的夜,烫出一个无底洞的炙热的火苗。
遇到何笙以后的时光。
全部是人间一场荒唐。
可他爱极了这荒唐,他不肯辜负这荒唐,他难以自制为她堕落,他曾也想要悬崖勒马,他有那么强烈的预感,他会毁在这个女人身上。
为什么他明知故犯,又心甘情愿。
他抬起手,在眼前虚无飘渺的空气中挥了挥,“她。她笑起来的样子,她哭泣时的样子,她委屈,撒娇,赌气,所有的样子。都不知有多美好。”
他发出一声轻笑,又接连不断,越来越重,笑声充斥一室,比外面辉煌的霓虹还要炙烈。
“如果有一天,这美好被破坏,被收走,我该有多痛。疼得睡不着,吃不下,用我换回这份美好,你说值吗。”
秘书绝望闭上眼,他如何唤醒。
他唤醒不了。
他被周容深发了疯的情意感化,他恨不得将何笙绑来,永远的绑住,绑在他身边。
“你起来。”周容深指了指一旁的柜子,“把那坛酒拿给我。”
秘书扶着桌角踉跄站起,打开柜门,取出他一直舍不得喝的桃花酿。
他斟满一杯,仰脖一饮而尽,又斟第二杯,如此反复,怎么都喝不醉,越是往下咽,越是清醒,清醒的好处是不糊涂,清醒的坏处,心口那一丝丝疼,泛滥而出,随着一杯杯饮下,变得更重,更痛,更深,更难以抗拒。
周容深捏紧酒杯,一坛快要见底,他还在机械性重复着倒酒,喝酒。秘书冲过去一把夺下,苦苦哀求,“周部长,不能再喝了,您身体禁受不住!”
他低垂着头,快要贴在桌上,分不清是无力,还是绝望,那只手在收紧,在用力,在狂抖,杯子从他掌心碎裂,迸溅出好远,秘书吓得本能退后,看向那些割花了砖石的瓷片。
周容深的身体开始轻颤,耸动,片刻后,他忽然不再无声无息,而是嘶哑哭了出来,哭得无比压抑,无比闷沉,他不想再克制,他想要放肆哭一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谁也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撕心裂肺的剧痛,像一把尖锐的斧头,砍在他每一寸皮肉,每一颗血管,竭尽所能让他鲜血淋漓,让他肝肠寸断。
从此,他再也见不到何笙。
不能像一个歹徒,一个见不得光的窃贼,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或笑,或走,或停,或嗔。
他要抽离他自己,从她生命内消失。
多难啊。
仿佛把心放在油锅里煎炸,放在寒潭中冰冻。
周容深咬牙忍了这么多年,不敢让人看到他的疲惫,他的痛苦,他的软肋,他的崩溃。
他强撑着,坚持着,空洞而寂寥欢笑着。
他太累了。
将近三千个日日夜夜,只有那么几天,他是真的快乐过。
只有何笙陪他那一刻,他是真的笑过。
他瘫坐在椅子上,捂着脸,哭得天崩地裂。
到最后他没了力气,掩埋在掌心内的唇断断续续说,“人还有来生吗。”
秘书想骗他一次,就当是可怜,骗他一次。
“有的。周部长,否则不会有那么多信徒。佛说这辈子错过的人,下辈子都能续缘。”
周容深抬起头,隔着弥漫的雾气,双眼猩红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