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之时,也是月光舞意正盛之时。月光的脚尖蜻蜓点水般点在泥土和马路上,轻盈一跃,尽情旋转裙摆。一望无际的农场、起伏的山丘、繁华的街市,都是她尽情施展舞艺、展现舞姿的舞台;安睡在土地上的黑夜、跳跃在草丛间的萤火虫,还是街市的灯火通明,都是月光得意的舞伴。
然而,月光似乎很惧怕城市边缘的那座被遗弃的工厂。这座工厂曾经多么的宏伟壮观,多么得意洋洋,可他为老板们贡献尽利润、为职工们奉献完工资后,他被遗弃了,被时光和风雨侵蚀成苍老痛苦的模样。
现在,一伙逃难的幸存者将它占据,把它变成月光最恐惧的地方。
曾经的老板办公室有了新的主人。新主人颀长高挑,即使坐着也有正常成年人的高度。她凝视面前打开的,双手不住地颤抖,双眼无神。
“啪!”“‘月牙’阁下,您还好么?”
从月牙手中滑落,发出一声嘲笑,轻蔑的合上。书的封面印着这批幸存者最恐惧的四个字:极星文明。
“月牙阁下?”
月牙眼神飘忽,周围昏暗的环境渐渐扭曲,扭曲成家园毁灭时的地狱景象:一颗以接近的速度飞行的粒子刺入为残月文明了生存能源的恒星,剧烈的爆炸中,靠近恒星的行星瞬间升华,化作空荡宇宙中漂浮的气体;较远的行星和小行星带也很快被爆炸吞没,自己的万千同胞,全都升华成冤魂。
“月牙阁下?”
月牙从噩梦中挣扎而出,她拍桌而起,指着发问者怒吼:“快,快!你快去盯紧那个林玄柏,看看他到底和极星文明有什么联系;这本上写的故事,和极星文明的历史高度吻合,你一定要盯紧那个林玄柏!”
“是!”
发问者急忙跑出办公室。月牙瘫倒在座位上,星系毁灭的景象与面前的屋子相混合,分不清被潘多拉魔盒笼罩的家乡和供族人苟延残喘的破厂房。混乱模糊的图像中,浮现出最高长官对自己期望的眼神和族人们盈满渴望与感激的目光。
各种颜色上下翻腾,融汇交织成一幅幅家乡的记忆,月牙闭上双眼,回忆心底最痛的伤:几百年前,残月文明太空舰队以整齐的队列环绕残月系,巨大的舰体反射着繁星的灿烂、星云的绚丽、行星的沉默和残月人必胜的决心。
三千位舰长站在战舰的会议室内,利用全息投影和量子通信向残月星的同胞们宣誓会保卫残月文明免于极星文明的侵略。那天的夜晚,每个残月人都梦见太空舰队将极星文明奇异的景色和辉煌的文明成果作为献礼赠给自己。
然而现实非常残酷:极星文明发射的、接近飞行的粒子毁灭了残月文明的恒星,月牙所供职的战舰因远离恒星而免于毁灭。悲愤交加的舰长向无声的宇宙广播不远处极星文明的坐标,又向宇宙的冷漠与不屑掷下豪赌,率领残月文明仅剩的一艘战舰和两千多残月人驶向当时还处于农耕时代的地球。
五十年前,舰长发现人类文明即将信息化时代,而目标过于巨大的战舰很可能已经引来其它文明的注意,便挑选出以月牙为首的一百位舰员,乘坐一艘小艇携带尽可能多的能源驶向地球,而战舰前往其它星系获取能源。小艇飞出战舰不到一天,战舰就被外来力量摧毁,原本与宇宙一样美丽冰冷的舰体化作一团金属云。
睁开双眼,阴暗寒冷的办公室提醒她肩上的重担:重建残月文明。
“玄松,玄松,你在哪呢?”
还有十分钟就要出发拜访茗芊,可林玄柏却找不到玄松了。衣柜内的衣服被他翻到地上,也被翻得一片狼藉,可林玄柏还是没找到那个圆柱体,他着急地大喊:“玄松,如果你能听见我说话,就赶快变成人形!”
屋里静悄悄的,林玄柏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但哪怕极其微小的、和玄松有关的声音他都听不到。难道玄松的系统出故障了?
没办法,林玄柏只好翻找。终于,他在枕头后面找到了那个光滑的圆柱体,圆柱体漂浮起来,变成了熟悉的青年。
“玄松,你别这样吓我。”林玄柏如释重负般跌在床上。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可是那个地方根本容不下一个人,飞出来的话又怕弄坏家具。”
玄松说这句话时,脸上是温和的微笑,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歉意。林玄柏直面玄松单纯清澈的眼神,一字一句告诉他:“玄松,你刚才虽然说‘抱歉’,但别人听不出来你的歉意,你能明白‘歉意’这种情感么?”
“我还不能理解。”
“你会理解的,我们先说件事,如果有一天我把你弄丢了,找不到你怎么办?”
玄松用拇指在林玄柏的肩膀上摁出红印,“这个红印下面有一个装置,它可以感应到你的声带,即使我没有化作人形你也可以和我对话。”
林玄柏长舒一口气,刚要靠玄松肩膀,九点的报时突然响起,给他睡回笼觉的美梦以当头喝棒。
“快走,茗芊等着我呢。”
圆柱体还未落下,林玄柏就将其一把夺过扔进手提包里面,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