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即将完成实地勘测的最后一天。罗斯托夫照例攀爬在岩石边,采取矿石样品。这是一处几乎近似悬崖,近百米沟壑。杂草丛生,灌木稠密,往下看深不可测,令人毛骨悚然。在岩石缝隙中时而能够看到野蜂的巢穴和漏斗状的燕子窝。这时,罗斯托夫攀爬到距离马蜂窝不足2米的地方。几只马蜂看到罗斯托夫,感受到了潜在的威胁,迅速对罗斯托夫发起攻击。罗斯托夫立即拔掉一把蒿草,去驱赶马蜂。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马蜂越聚越多,难以招架。这时,脚下的石头被踩落,身体失去重心,“哎呀”一声跌进了深谷。听到罗斯托夫喊叫声,王德林顿感情况不妙,迅速向悬崖边跑来,失声地大喊:“罗先生、罗先生,你在哪里?”连续喊了半天,仍没有回音。王德林寻思,这个洋人八成要完蛋了。尽管他是洋人,但是毕竟相处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有感情的。再说了,找不到他,上哪里要工钱啊。不行,我必须找到他。王德林沿着罗斯托夫摔落的地方,将自己带绳索拴在一棵松树的主干上,手握紧绳索小心翼翼地防止采落岩石,缓慢向下滑行。滑行大约50米处,王德林终于发现了已经昏厥在两棵碗口粗的柞树根旁。王德林大呼小叫了几次,又摸了他的脉象,露出欣慰的笑容,自言自语:“还好,这两棵树救了老罗的命……”他又观察到罗斯托夫左腿裤管流淌出一滩血,嗅觉灵敏的几只又黑又大的蚂蚁已经在那里贪婪吸食黑红的血水。王德林的手顺势向他的腿部摸到了伤口处,再触碰他的脚,没有一丝的反应,他意识罗斯托夫腿部已经骨折。片刻,罗斯托夫终于苏醒了。手艰难地抓住柞树干,欲起来,却动弹不得,力不从心,左腿已经不听使唤。王德林提醒:“罗工程师,不要动,你的左腿已经骨折了。听我的,帮你想办法。”
王德林把剩余部分的绳索挽起,扶起罗斯托夫其趴在自己的后背上,然后两个人捆绑在一起。王德林使出全身的力气向上爬行,一米、二米、三米……他的脚钉子般踏在陡峭的岩石上,手握着绳索不断地向上倒动,每爬行一步异常的艰难。王德林咬紧牙关,脑门青筋如蚯蚓般弯弯曲曲在额头上紧绷着,眼睛充满了血丝。当爬至山崖边缘,露出一个人头的时候,王德林已经精疲力竭,已经不难以使出自己的力气,双臂已经觉得松软,手的握力也明显的下降。“不好……”这时,罗斯托夫已感知王德林力气将耗尽了,奋力地将身体向上窜起,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一棵低矮的柞树枝,带动王德林向上爬。两人最终爬到了山顶上,仰天躺在了地上,喘着粗气,彼此间只能用眼神交流。罗斯托夫握紧王德林一只手,流下了感激热泪……
他们足足躺了近半个小时。这时,王德林脱下白色布衫,撕成条状,包扎罗斯托夫那条受伤的左腿,搀扶罗斯托夫在崎岖的山路上返回。一个小时的路程,他们走了3个小时,来到了穆棱河渡口。丰水期的河水猛涨,河道变得宽广,在皎洁月光照耀下,波光粼粼。摆渡的老船工疲倦地窝在船上,昏睡中,看到他们如此狼狈,大声地说:“哎呀……你们挂彩了呀?快上船。”老船工协助王德林将罗斯托夫安顿好,坐在船中,立即起身摇橹疾行。
受伤的罗斯托夫被王德林和老船工送到梨树镇唯一的一家小型医院。医院里的老中医已经去了奉天,只留下一个徒弟在照应着。面对伤势很重的罗斯托夫,他有些慌张。懂得一些跌打损伤治疗常识的王德林,告诉这名徒弟,烧开一壶水,清洗受伤处,在伤口处涂抹日本产的碘酒消毒,防止感染。紧接着手顺着罗斯托夫左腿一点点触摸,狠狠地用力,发出了“沉闷”声响,罗斯托夫“啊”的一声露出痛苦的表情,前额渗出了许多汗珠儿。王德林又吩咐这名徒弟拿来医用夹板,将左腿固定住后,对罗斯托夫说:“罗工程师,你这腿我给接上了,嘿嘿……没事了,待我上山给你采一些中药,很快就会消肿的……”
自从罗斯托夫受伤后,王德林每隔几日上山,为他采集中药,以最原始的方式将中药捣碎熬制,形成粥状,敷在伤口处,伤情逐渐地好起来。罗斯托夫神奇地体会到了中药的神奇疗法,也更加感激中国人的善良与友好。
罗斯托夫不影响勘查进度,安排远东铁路地质勘测工程师亚历山大接替自己的工作,让王德林陪着勘测。自己拖着受伤的腿,在细致地绘制石墨矿床平面图。
时间总是不经意在流逝,唯独不变的时针始终按照固定的轨迹在旋转,丈量着时空。转眼步入了初冬,在这草衰虫息的季节里,罗斯托夫在亚历山大配合下,终于完成了图纸绘制工作,自己的伤势几乎得到了痊愈,行走中受伤处隐约有点儿疼痛,且已无大碍。
这天早晨,穆棱煤矿矿长“黑毛”依次哈金穿着俄式大皮袄、头戴狗皮帽子、脚穿毡噶嗒来到了罗斯托夫住处,腮帮子的胡子依旧浓黑,只是挂了一层霜,在温暖室内很快融化成水。他擦去了雪水,坐在简易的木凳子上,抿了一口罗斯托夫刚泡好的浓咖啡,用俄语低声地问:“罗斯托夫先生,图纸绘制工作完成了?”
“嗯,很顺利地完成了!”罗斯托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