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荼靡,长满漫山遍地,黑鱼马如游鱼般,四蹄踏过,游刃有余地穿行于齐人高的长草,阴风阵阵,扑面而来,陆离的头发四散飞舞,一路上“呸呸呸”,不断地吐出进了嘴里的头发,还有飘逸飞舞的马鬃。而眼前荒草疾速后退,背后一股冰凉的寒意,长草碰撞过脚下,发出琉璃摩擦的刺耳声音,耳膜似乎有一根针在扎着,不计其数的长草,倒伏向昏暗阴森的天际,远山如饥兽的头颅,露出牙齿,发出惊骇的森寒冷光。
陆离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漫无边际,已不知到了何处,他几次咬牙拔动双腿,双腿就像是粘在了上面,陆离牙齿紧咬,面部绷紧,脸涨地通红,鼻孔里喷出热气,忽然大叫一声,陆离猛拍了几下下马背,那黑鱼马也并未吃痛,但突然四蹄翻飞,陆离不自主地向后一仰,在马背上躺了片刻,才腿部肌肉紧绷,腰部用力,坐了起来,风将他的头发吹地完全飘起到身后了,满嘴都灌满了风,显然,黑鱼马奔跑的速度又快了数倍。
陆离突然伸手到腹部,怀中似乎有一物体掉了出来,陆离伸手拿住,似乎是猜到了那是什么,陆离面色一变,缓缓将那东西从怀中掏了出来,那东西长约一掌,外形狭长,有浮雕龙缠绕其上,有隐隐血迹干在上面,淡淡的血腥味,陆离稳住身子,一手握住,另一手背绷紧,刷地一声,将那东西拔开成两半,一半还是原样,另一半却泛着森然冷光,竟然是一把切猪肉的小刀。
月光下,陆离眼中寒光闪闪,有杀意冷冷,在刀上流过。
陆离反转了一下小匕首,忽然心念一动,脸色肃杀,他看了几眼黑鱼马,尤其是黑鱼马的脖项处,脸上突然有了几分成熟之色。
他把匕首转到右手中,确保顺手,拿稳了,横了小刀,对着黑鱼马的胫项处,比划了几下。可负伤,但却不一定会死去,黑鱼马似乎一无所知,依然在全力地奔跑中。
“得罪了,孝义不能两全,你虽肯俯身背我,我也算你半个主人,但没我爹就没我,必须回去照顾我爹。要怪就怪你的主人吧!”
呼呼风起,小刀寒光流淌,挥向了半空,朝着黑鱼马的劲项处,陆离眉目一紧,挥手而下。
若是半年前,这个一直读书在私塾里的青年,是绝不会下此毒手的,但半年来,为父亲看病筹钱,这青年已杀了百头猪了。
“铛!”
匕首落入草丛中。
一处草地稀疏处,陆离刀将落下时,余光扫过,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缩,遍体生寒,眼里倒映出寒霜下草地里一颗光滑干燥的骷髅头,空洞的黑漆漆的眼眶里,有一条油腻的蛇,突然游了出来。
匕首往地下落去,正落在那骷髅头上,刀刃锋利,一下将蛇斩成两段,这只在瞬息之间,黑鱼马已跃出百十余丈,陆离拍了大腿一把,眉头紧皱,脸上肌肉跳动,哀叹一声,道:“此番失手,必定是无回旋之地了。”
陆离哀叹半晌,无论怎么拽缰绳,都扭动不了黑鱼马的头,似乎那脖子是铁铸一般。
陆离面露失望,这失望过后,又有担忧之色,他往身后忘了几眼,片刻后,又忽然露出了认真思索的表情:今晚发生的一切,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难道这世间真有鬼神,可要是捉弄,也没有人与陆离有仇,要是那曾勋恶作剧,可那白尸鬼与这匹马,人间也难有,白尸鬼又莫名其妙说爹大限将至,我今夜去了便能知晓,和曾勋说话的古里古怪倒是很相似,既然回不去……
陆离手抓紧了马疆,道:“既来之则安之,就去看看,也许对爹的病情有帮助。”
似乎是感觉到了陆离的态度转变,那黑鱼马突然纵身一跃,如漆黑鲤鱼跃过龙门,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身影,再次落地时,已奔跑在及人膝盖的稀疏草场了。
眼前视线登时开阔,平野万里,星垂大地,陆离回头,那及人高的荒草已远在身后看不见了,黑鱼马奔驰平稳,如离弦之箭一般快无声息,四蹄踏地,轻快而掠,如在草上飞游一般,陆离讶异转头,仔细看了一眼那黑鱼马,似乎是突然意识到这匹黑鱼马如此独特,脸上有些许赞叹之色,这黑鱼马竟然不喘气,也不见疲惫,眼神如平静湖面,无丝毫波澜涟漪,这一夜奔来,若是寻常马,早已口吐白沫了。
陆离流露出欣赏之色,轻轻拍了拍那黑鱼马:“你这马儿,也算是马中的栋梁之才了,若刚才真伤了你,倒是我于心不安了,刀丢了就丢了,也不知你带我去何方,回来路上,有你,也必定是到家,你要是能说话就好了。”
黑鱼马眼中有异光闪过,流转了一下,就又消失于无形,像夜色到来天光收尾那般,也像是平静的水中起了一个小小的波澜,不过是蚊子掠过水面而已。
陆离又拍了拍马项,惆怅不已,抬头看远天,胸中闷气似乎畅快一些了,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一点,头顶虽有星月,但像是被什么蒙住一样,朦朦胧胧,似有还无,又有几分怪异的压抑,显得死气沉沉,不似在人世间,风吹过,带着阴寒,脊背上阵阵凉意,直透心底。
陆离沉默良久,突然面色一变,瞳孔骤缩,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