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傅西辞就没傅北乔那么轻松了。回尚书府的路上,他心里经过了激烈的天人交战——
早上被母亲赶出家门前,母亲说他那位表妹早就对他痴心暗许,如果不避着她些,说不准她就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然后就会嚣张跋扈地扰得整个傅家都家宅不宁了。
而现在,那个传说中爱他如狂的表妹特意带来了吴如青大师的美人行军图给他……显然是特意打听过了他的喜好啊!
原本他还怀疑,这有可能只是母亲单方面的异想天开夸大其词,但是如今看来……表妹此番分明是有备而来,而且来势汹汹啊!
“那个……”傅西辞觑了眼在马车上正襟危坐的傅北乔,拿折扇捅了捅他。
傅北乔侧头:“嗯?”
傅西辞反复思考了下措辞,然后迟疑着开口,“你表姐她有没有问起过我?”
傅北乔沉思片刻,“问倒是没有,但是提了一句。给父亲母亲的礼物奉上之后提过你,然后就是给我和蓁蓁送礼物了。”
一笔带过啊……傅西辞陷入沉思,表妹果然爱我如狂,知我不喜欢太主动的姑娘,特意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
若是沈念心知道他的心里活动,八成是要吐血了!脑洞开的太大是病,得治。
是夜,皇宫,四皇子书房中。穆子晏放下手里的卷宗,信手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随意舒展笔直的长腿,背靠着软枕闭目养神。
沉默良久,穆子晏一声轻叹打破寂静。
“美人行军图……”
书房内随侍的是四皇子贴身近卫严溯,但是即便他跟随这位主子十几年,也时常想不通他家主子在想什么。
严溯目光下意识地往案上卷宗看去。里面的内容他是看过的,大皇子最近的表现不可谓不急切,所以主子现在难道不应该考虑怎么稳住傅期然那老狐狸吗?
为什么念叨的反而是那副美人行军图?
“殿下……要不要请先生回京?”严溯迟疑开口。
四皇子门下第一谋士即墨攸宁前些日子南下办差,这会儿并不在盛京城里。
穆子晏微不可查地摇摇头,“无碍。大皇子有此动作,太子又怎会坐视不理。”他们两个人最喜欢互掐了,而穆子晏自认为自己不算什么君子,看热闹的当然不怕事儿大。
“那太子那边……”
穆子晏嘴角勾起个冷冽的弧度,“吩咐下去,明日启程,南下皖州。”太子既然要拿他当枪使,他怎么会不给面子?
严溯正要应声,外间有了响动。是四皇子内院大管事杜康,在书房外请见。
杜康此人,是穆子晏母妃万德妃的远房表侄,虽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但也未出五服,且杜康此人忠厚老实,为人又本份,伺候十几年下来,做事也尽心,因此很得万德妃与穆子晏重用,可谓是两边儿的亲信。
“殿下,酉时已过,可要摆饭?”
穆子晏应了声,杜康却还没走。
“那,饭摆何处?”杜康想了想,又补了句,“晚间时候,侍妾齐氏来送过汤水和糕点。”
穆子晏有些不悦,皱皱眉道,“告诉她好好学规矩,无诏不出。”
杜康心下叫苦不迭,也不敢再问,只能暗自忏悔,再次辜负了万德妃的百般嘱托。心知又是老规矩,晚饭照例还是摆在书房外间,他家殿下可是吃住都在书房。
四皇子后院如今有两位侍妾,均是两年前万德妃塞到他院里的。万德妃也是好心,他这儿子小小年纪就一副老成深沉的模样,整天冷着张也不知道是摆给谁看。可是她这做母亲的,除了能照拂照拂后宅之事,旁的也帮不上忙。
于是万德妃就变着法儿地往四皇子后院塞人,男人么,早晚要人教导通人事的,说不准身边儿有个知冷暖的,他那张冷脸也能缓和缓和。可她没成想他这儿子何止是个冰疙瘩,简直就是个铁疙瘩!
那齐氏还是个会来事儿的,平日里往前院送送汤水茶点,天冷时往前院送个长衫大氅什么的,可即便如此,四皇子也没给人家一个好脸,今天更是痛快,直接给禁了足。
杜康一想起那另一位侍妾,冯氏生性木讷,又胆小怕事,老远瞧见四皇子就抖得跟筛糠似的,更别提往他眼前凑了。
唉,可惜了德妃娘娘一片苦心了!
当晚,严溯退出书房时听到了一句不太真切却无比真实的话。
“明日把那副美人行军图带来。”
那声线清冷,确实是他家主子没错。可严溯有些欲哭无泪,主子喂,您当那是你家的呢?说要就要?
谁不知道傅家老少个个儿惜才如狂,大师真迹落入他们手里,怎么可能讨得出来?
可他家殿下的吩咐虽不是圣旨圣谕,但说过的话就是金口玉言,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作为四皇子亲卫,严溯表示压力再大也得完成主子的交代。
于是在五日后穆子晏从皖州回来的时候,尚书府那幅美人行军图已然搁在了四皇子书房的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