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心从石凳上站起来,理了理压皱了的裙摆。随后微微侧身,落落大方地行了个正经的拜见礼。柔声开口道,“小女安国公府沈氏念心见过四殿下,四殿下万福。”
穆子晏眸子沉了沉,浓密的眼睫垂下,悄无声息地敛去了其间滔天的意动。
而随身伺候的三个丫头听到自家姑娘行如此大礼,哪里还敢怠慢,叽里咕噜热锅里下饺子似的扑棱棱跪了一地。
“奴婢们见过四殿下,殿下恕罪!”
听雨一想到刚才自个儿的无礼,瞬间吓得直发抖,抖得跟那筛糠似的,跪都跪不稳了。
沈念心暗自叹了口气,这不争气的丫头哟,带出来连个场面都撑不住。回头儿真得好好**!
穆子晏倒是不动声色接下了这主仆四人的大礼。而他身后跟着的严溯则是吃惊不已——他家主子盯着这位沈家大姑娘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日里不管政事多繁忙,到最后总是要一封不落的把有关这位的暗报逐个审阅才会歇息,难不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家主子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这位沈家姑娘暗度陈仓暗通款曲了?
可是作为四殿下的近侍亲卫,严溯十分确定他家主子没机会背着他与沈家姑娘相见啊……可这位主儿怎么会如此笃定,张口就叫得出“殿下”二字?
“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这三个不更事的丫头可好?回去小女定然好生管教。”沈念心目光随意地落在对面少年手上的扳指上。
那日尚书府寿宴之后,她就听她家那舅舅随口说起过,当晚四皇子穆子晏曾亲临府中。
而她今天之所以能如此确定地认定眼前这人的皇子身份,就是因为他手上戴着的,正是从昌定年间就流传下来的规制传统。上等墨玉雕刻成的指环,内里有突起,外部有纹刻,乃是象征大铭朝皇子身份的印信,必要时可做兵符,节制京畿兵马。
只是不知道百年之后的今天,皇子印信是不是还有调动兵马的效用。
“不知者无罪,沈姑娘言重了。”穆子晏摆摆手,向来疏冷强硬的人竟难得的带了些微笑意。旁人倒不觉得有什么,随扈的严溯可是真的吓坏了。
眼前这人真是他家主子吗?他刚才……笑了?
十数年如一日忠心护主的严溯其实有点儿实心眼,说白了就是有点傻,但是就在此时,向来迟钝的严溯忽然放聪明了一回,福至心灵般地悟出了一个让他受益终身的道理——这位沈家姑娘绝对是救世的菩萨!
“那小女就代她们先行谢过四殿下了。”沈念心再拜一礼,“四殿下公事繁忙,小女便不叨扰了,此处风光清馨雅致,贪香许久,这会儿倒也该让出这宝地了。”
沈念心礼数周全的拜别,端得是世家贵女该有的仪态和为人臣民该有的谦卑,让人半点儿错处都挑不出来。
既是知晓对方身份,沈念心就没打算与这人有什么牵扯。但凡是皇室中人,一个个心眼儿都多着呢。她这一辈子还要过滋润自在的日子,可不想再跟皇家沾上什么边儿了!
然而穆子晏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她走。像是箭法最精准的猎人,一旦盯上了猎物就绝对没有再放走她的可能。
“姑娘既是心仪此处风景,何不与本殿同享春风?”他眉眼依旧疏淡,却唇角微翘。身后落花成画,映得他周身气度更卓然。
而沈念心却敏锐地,从他这副看似平和温润的外表下,看到他骨子里的野心和魄力。
即便沈念心对他的身份十分嫌弃,也不妨碍她此时对他的欣赏。沈念心想起百年之前,若是桓成帝膝下众皇子中,有一位像他这般魄力的人,大铭江山也不至于到后来无可继位之人,甚至还要从旁支过嗣。
“多谢殿下盛情,只是小女素来无状,不敢冒犯皇子尊驾。这便告辞。”沈念心有着两辈子的阅历,因此也看人极准。
眼前这人,虽然年岁尚轻,却有着与他年龄全然不符的稳重和韬略,决计不是封王赐藩就打发得了的人物。雏龙本非池中物,终有一日会成飞龙之势,一飞冲天。她虽不知如今朝中事,却也知晓这位四皇子乃是东宫一派之太子党,而太子本人,显然并不具备撑起储君身份的能力。
而以这位四殿下之野望,对那位子,估计也不会袖手旁观。
沈念心暗想,还真是个麻烦的人物!如此一想,更加坚定了她要与这四皇子划清界限的决心。
“姑娘何必如此防备,本殿自不会随意唐突佳人。”他口中说着彬彬有礼的话,却大步昂然,转眼间便站在了沈念心的面前,两人不足半臂之遥。
这距离已然超过了沈念心潜意识里的安全范围,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心下倏尔闪过一丝惊慌。
“四殿下说笑,天色已晚,小女怕家中长辈担忧,这便告辞。”
匆匆一句拜别,沈念心便拂袖而去。向来习惯去掌控与人相处的节奏,忽然被别人打乱了步调和心防,这种感觉很不妙。
最重要的是四皇子给她的感觉……太过奇怪!明明是从未相识的陌生人,却莫名地让她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