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晏此次南下扬州,是为一桩户部差事。四皇子门下第一谋士即墨攸宁,前阵子奔赴云州,几番辗转,便送回了一些极为重要的消息,其中不乏与扬州案有关的线索。在此期间,穆子晏手下暗卫也调动频繁,皆是为了此次扬州大案。
而把沈念心从安国公府里偷出来这件事,实则是穆子晏临时起意。最开始时候,他是没打算铤而走险的。毕竟名节清誉对于世家贵女来说何其紧要?这事若是有半点儿不妥当,都会成为她身上永远的污点。
只是……穆子晏不是没有犹豫过,可最终还是把她带了出来。以他打算,待得日后她入了皇子府,再想要带她去一趟扬州的机会,便是少之又少了。
胸有成竹如他,自然早就把“将她娶回家”这件事想得理所当然了。
其实穆子晏原本还担心,若是沈念心倔着性子胡闹又要如何是好。毕竟他这次扬州之行是有万岁爷交代的差事要办,总不能分秒不错的盯着她一个人。不过让他安心的是,沈念心在初初得知此行是去往扬州之时,就表现出了极大的配合和兴致。
“听闻扬州的琼花,当真极美,不仅享誉江南,更是风靡四国。就连以奇珍异草闻名的极南之地俞梁国,都将琼花奉为花中仙子。”前世里她做了皇后之后,对那些花花草草尤其有兴趣。她也曾有幸见过一次,可惜许是因着水土不服的缘故,没活几日便枯萎了。
她当时还心疼了好一段儿时间呢,不过流水落花无情,她只能惋惜,却也无力回天。
“你若喜欢,便多留两日。”午膳用罢,小厨房又供上了一壶酸梅汤。穆子晏亲手给她斟了一小碗,还不放心地嘱咐道,“冰镇过的,喝一小碗解解暑气尚可,莫要贪嘴多食,你病刚好,受不得凉。”
沈念心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违和感。每每在和穆子晏相处的时候,这种违和感就尤为强烈。
他明明认出自己了不是吗?那么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呢?若是说曾经那些,断子绝孙之仇,窃取江山之恨,在他心里什么都算不上的话,沈念心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桓成帝是什么人?小心眼儿到,别人写一首赞颂她这个女将军的诗都忍受不了的小气鬼,竟然容得下她这个仇人?
这画风是不是有点不对……难道不是应该与她不共戴天吗?又怎么会给她端茶倒水,好言相待?
所以,他或许其实并不肯定她就是沈安卿!沈念心抱着那点儿小小的侥幸,又开始精神抖擞了。
“小女见识浅薄,今日方知四殿下原来如此小气,连多一碗酸梅汤都舍不得。”沈念心撇撇嘴,暗讽道。
从醒来到现在,他平白让她受了多少闲气?她若是能就这么忍下了,她就不是沈念心了!
穆子晏端着瓷碗的手缓缓握紧,明知道她是故意话里带刺找事儿的,穆子晏也忍不住觉得头疼至极。“你这张利嘴,真该好好磨一磨才好。”
说话还带着冷气呢,手上动作却顿了顿,又给她补满了小半碗。
“如此,不能再多了。”他纵然她小性子,又担忧她身子。穆子晏觉得自己简直为她*碎了心,却又甘之如饴。“抵达扬州之后,严溯会陪着你好好逛一逛,待本殿办完差事,便带你去瘦西湖泛舟,卿卿觉得如何?”
沈念心晶亮的眸子转了转,心思已经绕过了好几道弯儿。不得不说,穆子晏说的那些对于她来讲很有吸引力。
扬州琼花,瘦西湖,即便是她身为皇后母仪天下之时,也没有如此机会可以畅游江南美景。
何况扬州琼花,绝非凡俗之物。早在百年之前,琼花就已经是享誉四国的珍品,大铭西邻之乌骊国和北齐皇廷治下的夫人贵女,都对琼花极为喜爱,仅算上琼花在乌骊和北齐两国的售卖,就会给户部带来每年上百万两白银的税赋进项。
时至今日,琼花依旧是扬州特产,却也因着它的娇贵难养,而更显得十分珍贵。除却极善种植草木的俞梁国曾培育出琼花的近似变种,乌骊和北齐两国所用琼花,仍旧全数由扬州所出。
沈念心想到如今的沈家。想要再靠着战场上立军功已然不可能,而她也不想再让沈家的女儿,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去那云波诡谲的后宫。商之一道,于沈家来说,未必不是一条可行的出路。
而眼前的琼花,未尝不可一试。若是能做上点跟琼花沾边儿的生意,说不准对沈家来说,就是一个新的机遇。
“小女多谢四殿下款待。”沈念心欣然应下,反正这事儿,她也不吃亏。
穆子晏看她如此爽快乖顺实在有些不习惯,难道以她倔强的性子,不是该好一番闹腾的吗?
“就这样与本殿一处‘厮混’,卿卿不怕有损清誉?”犹豫了许久,穆子晏还是问出他心中疑惑。他原本预想,她大抵会因着这层顾虑缠磨一番,却没想到自打她醒来就完全没有提过这“私会外男”“私下逃家”的事儿。
沈念心则波澜不惊。穆子晏为人,她所知并不多,单单从自己的感知来看,若是他跟桓成帝那渣男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