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间的木梳子,还隐隐带着小叶紫檀的香气。可此时在沈念心眼里,那并没有任何安定人心的作用。
常年累月的防备心理,已经让沈念心的心里形成一道自我保护的防线。一旦超越那个安全的“度”,她就会自动开启防御模式,甚至反攻。
正如此时。
沈念心如今这副壳子,虽然算不上体弱多病,但是比起前世纵横沙场的沈安卿来说,仍就算是孱弱无用了。于是沈念心的反击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招数,而是以绝对的力量论输赢——
她抬起脚,狠狠地跺在穆子晏的靴子上。
虽然那力量不大,并不足以伤到人,但却确确实实地让穆子晏震惊了一把。
沈念心就趁着他愣怔的那一瞬间,使力挣脱出他的怀抱,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那把檀木梳子还挂在她的发间,她抬手取下,遥遥一指。
“四殿下若是铁了心要逼小女看破红尘,还何必送把梳子?”沈念心冷哼一声,不无赌气的意味在。
穆子晏眸子一沉,起身朝她步步逼近。
“卿卿不必担忧清誉受损嫁不出去,更不必惦记与青灯古佛长伴一生。你大可看看,这万里河山,都是你的。”他凤目幽幽,如同一望无际的黑沉沉的夜幕,撒上了一把细碎的星子,闪着不知名的却致命的光。
沈念心一怔。她直直望入他眼中,透过那双黑沉凤目,仿佛直直入心,看透了他骨子里的野望和狂妄。
好像……
和曾经的沈安卿,何其相似!
彼时她也曾在漠北数十万大军面前起过誓,她说,兄弟们,你们不用怕!我巍巍大铭,岂会畏惧北方蛮夷。你们且看着,这万里山河盛世,都是我们大铭百姓的。
室内陷入静默。沈念心抽出被穆子晏握着的手腕,仿似没有听懂穆子晏话里的野心和霸道。
他是使了劲儿的。沈念心揉揉自己的手腕,低着头,语气平淡地道,“殿下言之过早。后事如何,当真难说。”原本想要跟穆子晏好好探讨一下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现在沈念心一点心思都没有了。
穆子晏这样的男人,他若尊重你,便会事事为你考虑周全,不会让你陷入两难的境地。若是他不在乎你的感受,说再多又有何用?
这一晚沈念心彻夜未眠。如同绿酒宴当夜,她因为穆子晏突如其来的那句“卿卿”吓得辗转整夜,而今日,她又因他那句“这万里河山,都是你的”而被深深震撼。
她在阵前誓言,流传甚广,即便身为皇子的穆子晏知晓,也不足为奇。可是他说这话时,那狂妄到目空一切,笃定到势在必得的模样,当真让她震撼不已。
这样的男人……若是有一天真的承继帝位,确定她的前世机缘后,可会放过她身后的沈家?
翌日一早,沈念心昏昏沉沉地起了床。缕儿进房来伺候她洗漱更衣,之后传达了句她家主子爷的吩咐。
“殿下说了,姑娘上午好生歇息,养足精神,殿下午间回来后,就带您去游湖。”缕儿顿了顿又道,“姑娘便是心里对殿下有气,也莫要不把自个儿身子当回事儿。”
沈念心坐在妆镜台前,懒懒地抬了抬眼皮,随意敷衍着应了声。
她哪里敢对穆子晏有气?真是太高看她了,如今她人在扬州,距离盛京城十万八千里,若是凭她一己之力,怕是此生都甭想活着回归故里了。
“姑娘也不必担心京里状况,殿下自然是给您安排好了的。”缕儿给沈念心准备的早茶里,都是加了清热降火的药的,要不然这位主子说不准哪天起来又会像在安国公府似的忽然病倒,怒火攻心,五内郁结。
“嗯?”沈念心忽地起了精神,抬了抬眼皮。她虽然心底对穆子晏办事挺信得过,但是毕竟不知道他具体是如何安排,总归是不放心。
安国公府内有老太君一心惦记她身子,外有皇宫里贤妃娘娘一心盼着她早日进宫陪伴。哪个不是日日盯着她玉棠苑?也不知道那几个丫头顶不顶得住……
“偷龙转凤罢了。您与小五爷私交甚好,那人名字,想必您也是听说过的。”缕儿一边给沈念心梳头发,一边闲闲聊起京中之事。
沈念心凝神一想,现如今确实有人在玉棠苑里闭门养病,且那女子还与司徒玄瑷有莫大的渊源。难不成是红绡楼的那位……
“柳丝丝。”沈念心眸子一亮,忽然想起这么一个人来。至于为何在玉棠苑里替她养病的人会是柳丝丝,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司徒玄瑷虽为璇玑府锦衣卫,实际上则是为穆子晏所用,至少与穆子晏立场相同,这已经是不言而喻的事情。司徒玄瑷与她交好,在她数十日不间断地往安国公府送东西开始,就已经是盛京城里人尽皆知的事实了。
且司徒玄瑷与红绡楼柳丝丝的关系……沈念心忍不住好奇又尴尬,不过不提也罢。
想必当日贤妃娘娘指派过府的御医,就有穆子晏的手笔在,御医都说了她要闭门静养,又有何人敢擅自闯入?知道了这一层底细在,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