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她仰头,娇滴滴开口。
穆子晏循声抬头,只一眼,便被她那副明艳的笑容给晃了心神。
“殿下,摇椅热,竹榻清凉。”那小眼神意有所指地直往穆子晏身下的青竹小榻上瞟。
穆子晏低头暗笑,也不知刚才是谁觉得摇椅舒服,说什么也不肯坐与他一样的竹榻。穆子晏知她心里打什么样的算盘,便故意逗她,“严溯,去把刚才给沈姑娘的备下的竹榻再抬上来。”
严溯应诺一声,刚要走开,就被沈念心叫住。
“严大人辛苦,不必如此麻烦。”沈念心又转过头来,朝穆子晏甜甜一笑,“小女觉得殿下那竹榻就挺好,如若殿下不嫌弃,跟小女就此交换可好?”
“也罢,就如你所愿。”穆子晏站起身来抖抖衣袍,不过刚挪动了半步,就见沈念心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结结实实地坐在了那青竹小榻之上。还装作不经意地把竹榻旁边的小竹桶往自己这边勾了勾。
她一举一动自然都被穆子晏看在眼里,果真如他所想,这小祖宗就是怎么吓都吓不老实的闹腾性子。明明好几次差点被他吓破胆,但是到头来都忍不住又开始肆无忌惮的折腾。
穆子晏有时候倒是真想问问她,她沈念心怕不怕死。很多年后,圣武贤皇帝终于把深埋心里多年的疑问挖了出来,却得到她嚣张至极的一句话,“人生自古谁无死,只分早死与晚死。你若不舍得我死,再怎么作死也死不了啊。”
现在的穆子晏是不知道她那套不同寻常的生死论的,自然更不知道,她那般跋扈骄纵的性子,一笔一笔,都是他亲手养成。
倒是一直随侍在侧,等候主子们吩咐的严溯看得眼皮子腮帮子都直抽抽。沈姑娘是大智若愚,还是把周围的人们都当成了瞎子不成?就这么明晃晃的忽悠,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得!严溯有什么想法都得打碎了牙齿和血咽!没瞧见他家主子爷都一副“你高兴就好”的纵容和宠溺吗?作为四殿下的近侍亲卫,严溯打从三岁起就跟在四殿*边,向来最重规矩最心冷不讲情面的男人,如今在沈姑娘面前,还真是半点儿原则半点儿脾气都没有了啊。
严大人真是忍不住想要抱着树哭一场,对待小孩真的不能溺爱啊,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捅破天的!
世事就是如此,往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严溯总觉得他家主子爷这般没有原则没有底线地宠惯着沈姑娘,这位沈姑娘就早晚会给他家主子爷招祸。
正如多年来四殿下的原则,没有弱点的人才真正强大。严大人泪目,殿下,您如今这算是有了弱点吗?
沈念心坐在穆子晏让给她的竹榻上,又忍不住偏过头去看摇椅上的穆子晏,顺着他的钓竿看去,看到水面上的浮标又往水里沉了沉,嗖地一下,他一扬杆,又甩出一条肥美的大鱼来。
如此反复几回,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摇椅旁边的小桶里的鱼,已经比竹桶里的还多上一倍不止了。
沈念心怨念颇深的垂着脑袋,看着竹榻旁边的小竹桶里一条都没有增加的鱼,忍不住感叹,原来皇子当真是有龙孙之命,连着瘦西湖里的小鱼都知道见了龙孙要来朝拜?
沈念心觉得,这样比未免太不公平。要是让她拿着鱼叉去水沟沟里叉鱼,肯定不会比穆子晏钓上来得少!她也不是干不来体力活,只是,她大抵是有些“耐不住寂寞”。
身边人忽然安静了,不摇头晃脑地左顾右盼了,穆子晏反而有些不习惯了,他余光看她一副情绪低落地模样,再瞧瞧她那丝毫未有斩获的小竹桶,心下了然,轻咳一声,开口调侃她,“怎么,可是又觉得竹榻板子太硬,硌得慌?”
沈念心知道他又在笑话自己,但也知道,若是自己顺着他话里意思,要再使小性子换一回桶,他应该也不会拒绝。只不过,沈念心觉得自己还是要点脸面的,这样的手段玩儿一会也就罢了,若是一样的说法再来一次,她自己都觉得腻歪得慌。
更何况……她站起身来,抽出袖袋间绢帕理了理裙摆,抬脚踢了下脚边的小竹桶。
“四殿下龙章凤姿,身手不凡,小女瞧着,当真算是收获颇丰。满打满算,也够烹一桌了。”鱼嘛,够吃了就成。更何况钓鱼本就不是她长项,她非要跟穆子晏较个什么劲儿?
这么一想,沈念心忽然觉得自己前路坎坷。现如今她一点生活技能都没有,琴棋书画也没有一样算得上精通,跟盛京里头那些世家姑娘们比起来,差的不止一点半点。等到将来要嫁人的时候,她得凭什么去找个好夫家啊?
靠着安国公府的关系?想想还是算了,之前那个不争气的曲家后来落得了怎么个下场来着?阴沟里翻船,一个家族就此没落,可见她那二叔也不是个眼光好的。
更何况如今的安国公府,不提也罢。沈念心想,当务之急,还是得给沈家谋求一条新的出路才是正经。
只不过她没想到,她从醒来后一直想要寻求的出路,竟来得如此之快。
午膳备在与谁同坐亭,这名字说起来也有些来历。永安年间,书画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