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溯头皮发麻地领命退下了。他家主子爷不置可否的态度,明白了就是要依着沈姑娘的意思回话的。
虽然得了这么一个结果,严溯心里头也痛快,但是沈姑娘说起来话来,要是再含蓄一点儿该多好?别看严溯只是一个小小侍卫,但是跟在四殿*边那么多年,很多事情他也还是很清楚的。
以如今情势看来,这沈姑娘,明显是很得殿下欢心的。他跟随殿下这些年,从未见过他对谁如此上心。四殿下是极重孝道的,可就连永和宫里的消息,每日里占用殿下的时间都没有沈姑娘这头占用的时间长。
再说以沈姑娘安国公府的出身,若想入皇子府做个侧妃,当是稳稳当当。加上有殿下宠爱,日子定然也错不了。
只是若占着皇子侧妃之位份,以沈姑娘如今这言行习惯……严溯皱皱眉,日后待殿下有了正妃,该是要吃些苦头的。
然而与谁同坐亭里的两位正经主子,还不知道严溯已经费心想了那么远了。
“你不喜欢?”穆子晏给沈念心盛了一小盅灯影萝片鱼汤。
沈念心还在想着之前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冷不防听见穆子晏问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抬头看他,“什么?”
“刚才那枚琥珀。你既喜欢琼花,本殿原料想你也会喜欢那枚琥珀。”穆子晏在沈念心面前,总是有用不完的耐心。
闻言她点点头,“是挺喜欢的。”那枚琥珀,一下子激发出了她蕴藏已久的灵感,哪能不喜欢?
穆子晏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眼前这小女人,真是难得坦诚。“那怎么不留着,反倒让严溯给退回去?”穆子晏心里还想着,她果真是一如从前那般,公正严明,眼睛里容不得一点儿污秽。
结果这小女人的回答却大大地出乎了穆子晏的意料。
“就那么点玩意儿,还好意思往殿下眼前送?”沈念心轻哼一声,清亮的眉眼里刹那间闪过一抹惊艳的妖娆,“这样的程度,就想让殿下手下留情,也太没诚意了。”
穆子晏当即开怀大笑,不吝赞美:“卿卿当真有祸国殃民的潜质。”
“多谢殿下夸赞。”沈念心理所当然地扬了扬下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穆子晏眸光闪了闪,颇有几分兴味。忽然又想起曾经错过的那数十年,他心下黯然一痛……终是错过了。
他抬箸又夹了一筷子的茄汁松子鱼。这几日下来,他已经知道她比较偏爱这些酸甜口味的菜品。
“这松子鱼做得当真不错,可惜盛京里没有手艺如此地道的大厨。”沈念心一边吃一边叹息。
穆子晏顺手再给她添了一块儿,“攒玉楼里的厨子也比不过?”实则忍不住心下暗笑,攒玉楼里当真没有比这位手艺更地道的?那往日从攒玉楼里送去安国公府的吃食,也没见她哪次少吃了。
“也不能这么比。正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攒玉楼里的师傅们,北地菜系做得好,做起精细的来,总归是比不过淮扬师傅的精致。”沈念心是吃久见人心,倒也有了自己的一番心得。
“就单拿这茄汁松子鱼来说吧,很多北地的师傅们,其实不太好掌握得来这个茄汁的甜度,他们往往天真地认为,茄汁调甜,而酸则用陈醋后调。但是淮扬师傅并不是这么个做法,而是用米醋调茄汁,酸甜的味道才更加融合。”沈念心撂下筷子,非常认真地给大家传授心得。
一般伺候的人是不敢抬头直视主子的,但是这会儿听到这位娇客侃侃而谈,也都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偷偷抬头看。
而缕儿目光炯炯地看着沈念心,更让沈念心忽然打从心底里膨胀出一股子表现欲来,仿佛又找到了当年在军前誓师的那种豪情。
“再说这刀工。北地的师傅刀功夯实,力道摆在那儿,用的也多是厚板大刀,做出来的松子鱼,往往肉质易碎。但是淮扬师傅则不然,他们更注重细节,不同的菜式用的刀具都大多不同,就说这松子鱼的做法,淮扬师傅通常会选用细柄刻刀,精雕细琢。”
物尽其用,各司其职,沈念心打从骨子里,还是有一种身为上位者对权衡之道的考量的。
“但不可否认,南北两地的大师傅们,自然都是各有千秋的。若是要淮扬师傅来做大锅炖,怕也是做不出来的。”沈念心又夹了一口松子鱼送进口中,入口即化,酸甜喜人,当真是好东西。
穆子晏瞧她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不由得也跟着觉得有了兴致。她平日里总是一副,打死也不肯承认前世机缘的模样,但是实则却并未真正铁了心要防备他。
不然以她如今养在深闺的前国公嫡女的身份,生平并未踏足过扬州半步,又岂会对淮扬菜系的做法知道得如此清楚?
穆子晏并不是非要强迫她承认什么,也不想与她关系闹僵,自然不会拿这样的疏漏去质问她。反而穆子晏觉得,如今这样就很好。
是的,已经很好了。
他未及加冠,尚且不到迎娶正妃的时候。后宅女人于他来说,不过是帝妃赏赐,左右皇子份例多着,也不差多养几个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