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殿下的车驾连夜就出了宫。
严溯在前头打马开路,心中忍不住感叹,就连出行前夜都睡不上个安生觉,实在是太可怜了!明明是翌日清早才要启程,可四殿下竟临时下达了连夜出宫的命令。再想起傍晚时分接到的沈姑娘身边暗卫呈递的暗报,严溯心里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不过他向来是敢怒不敢言的,他家主子爷的命令只有遵从的份儿,哪有他置喙的余地?更何况事关那位,严溯十分明智地看清了时局——就算那位沈家姑娘想要天上的星星,他家主子爷也不会有半个“不”字儿的。
也罢也罢,就算真有那么一天,去摘星星的也是他这个可怜人。不过此时此刻,严溯更担心的则是,他家主子爷会不会又像上次去扬州一样,把那位沈姑娘也打包揣兜带走。
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严溯可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
穆子晏一行车驾到了城西军营的时候,军帐前那伙儿人喝得正畅快。远远地,就能听见那些将士们划拳行酒令的笑闹声。
几乎是第一眼,穆子晏就看见了和步维桢相对而坐举杯共饮的沈念心。原本即将见到她的满心的期待,一下子就冷了一大截儿。
都这个时辰了,她一个姑娘家还在军营里头呆着,等到晚上关了城门,她还回不回府去了?姑娘家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穆子晏的脸瞬间就阴沉下来。跟在身边随扈的严溯第,一时间就被那股寒气给冻住了……他也顺着他家殿下的目光往人堆儿里瞧,两腿一哆嗦,真是恨不得当场就给沈姑娘跪了!
那个穿着一身男装,抱着酒坛子在将士们堆儿里喝得直傻乐的那位,当真是沈大姑娘没错了?!
严溯觉得自己有点腿软。他余光瞟向他家四殿下。果不其然,那脸色阴沉得别说拧出水来,恐怕结成冰都是可以的!
穆子晏那两道慑人的目光,确实是有如实质地落在了不远处的沈念心身上。
她醉意朦胧,却骨子里还有那种对危险的识别和防备。那目光太过热烫灼人,以至于她想忽略都不行。于是她下意识地抬头四处搜寻,冷不防撞上穆子晏那副恨不得生吞了她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就连怀里的酒坛子都抱得更紧了!
之前那点儿迷蒙的醉意,在穆子晏沉沉的目光下,瞬间被打得半点儿都不剩了。沈念心一个激灵,就把酒坛子这个烫手山芋丢进了步维桢的怀里。
步维桢一愣,呆呆地看着她。
“那个,老三的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啊。天色不早了,在下就先走一步了!”沈念心语无伦次地道别,那副心虚的模样,像极了红绡楼里光顾生意的那些大官们,在得知自家大老婆打上门来时的那副窘迫模样。她动作麻利地站起身来,抖抖衣襟上坐出来的褶皱和在石凳上沾染到的尘土,拽拽被城郊晚风吹乱的头发,大步就往军营外走。
外表瞧着步伐挺矫健的,内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紧跟在她身边的聆音可是听见了她嘴里忍不住直念叨着的话呢,“这下惨了,这下惨了……”
聆音在后面小步跟着跑,实则心里忍不住叹气。她家姑娘也真是会闯祸,现在才知道怕了?
晚了吧?!被抓包了吧?!
沈念心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情顾着自家大丫鬟私心里是如何编排她的?她心里也后悔呀!
失策了失策了!本来没想到会耽搁到这么晚的。按照她原本的计划,不过是给步维桢和军营里的将士们送些酒来,再私下里跟步维桢提一提沈青蓦想要一道南下的事儿……
按照她原本的想法,有半个时辰足够了的呀!谁知道自己被步维桢一邀请,就在帐外跟将士们一道喝了起来。再加上当时氛围实在太好,就没收住。
可是她怎么跟穆子晏交代?
沈念心仿佛把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她脚步不停地朝穆子晏的方向走去,越走近一步,心里就越忐忑。他会生气吗?又会如何罚自己?沈念心越想越纠结。
眼看着就要走到他面前了,沈念心自知理亏,脚下一个哆嗦,刚想来个苦肉计摆个哭脸给穆子晏看,就见他忽然转身,也没等自己,就朝马车的方向走过去。
沈念心纠结的表情还僵硬地挂在脸上来不及收起来,那一瞬间她的内心简直就是崩溃的……
她已经做好了被当头痛骂一通的心理准备了,结果人家压根儿就没理她!
这叫什么事儿?!
沈念心气得直咬牙,之前那点做错事的惭愧一点儿都不剩了。紧接着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被忽视的愤愤不满。
“哼!”沈念心冷哼一声,也一个转身就往反方向走去了。
你不搭理我,我还得上赶着去讨好你那张冷脸?沈念心骨子里从来就没有这种纡尊降贵去委曲求全的觉悟。
聆音跟着她家姑娘,脚下直发飘,这两尊大佛都生气了,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十分忐忑啊!“姑娘……咱低个头儿吧……”
沈念心打从骨子里就是骄傲的,自家丫头也跟着临阵倒戈,她心里怎么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