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慧寺里的香客大多已经到后院去歇息了,此时大雄宝殿上还在上香求签的人并不多了。
穆子晏大步朝沈念心走来,就看到她仰头看天的模样。
漫天白雪中,只她一人身影娇娇俏俏,暖得他心口微烫。可当人走到她面前,说出口的话就只剩下关切的责备了。
“这样的天气,也不知避避雪。卿卿是嫌这冬天太好过了是吗?”穆子晏不由分说地,牵起沈念心冰凉的手,带着她往宝殿里走。
沈念心无言低下头,视线落在他们二人相互交握的手上,默默不语。
站在殿内候着往来香客的语慧大师,见是他二人进殿来,便步履轻缓地上前相迎。双手合十,虔诚地道:“今日是求问姻缘的好日子,女施主也可抽一支签。”
沈念心微笑着回了语慧大师一礼,婉拒道:“‘姻缘’二字,无非便是‘姻’与‘缘’,既是‘缘’,又何必求问神灵,顺其自然便罢。”
她下意识地又瞄了一眼二人交握的手。也不知道这语慧大师是不是当真如此清明,连如此惹眼的场景都瞧不见?她如今只剩一只空闲的手,如何去抽那支姻缘签?
可语慧大师却道:“女施主若是不想问姻缘,也可卜问命途。”
沈念心眉心微皱,不知道这位语慧大师为什么一直劝她去求签。于是当下便反问:“问了命途又如何?若是签文说我命不好,难道要我逆天改之?若是签文说我命好,日后我若过得不如签文上所说那般如意,岂不是要我对神佛心存怨怼?”
穆子晏闻言回头望她,没想到她对求问神佛之事如此反对。当下便有些好奇,直言问她:“不过是求签问缘,讲求一个缘法罢了。卿卿为何如此反感?”
沈念心偏过头轻飘飘瞪了他一眼,“既不是大事,我又何必自寻烦恼。”
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结的。她想告诉穆子晏,云若郡主手上,极有可能握着一支凰签。她不信命理,不信神佛,就是不知道穆子晏愿意为了她做出什么样的取舍。
可是穆子晏眼下,竟也问她为何不愿意去求签……难道在他心里,其实也是笃信神灵命理之说的?
沈念心面色沉郁。而穆子晏却见不得她有任何的不快和郁结,当下便对语慧大师说:“她既不喜,便罢了。”
于是告别语慧大师,穆子晏带着她在宝殿内上了一炷香,又与她点了几站长明灯,之后便带着她绕去了后堂。
那是一处清净雅致的院落,并不与招待香客的后院相通。沈念心进去的时候就知道,这处院落显然是有人特意收拾过的。厢房里的炭火已经燃了许久,一进门,就能感到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在这寒风雪意的冬日里,就像忽然进入了一处如春画境似的。
沈念心知道这定然穆子晏事先着人打点过的。然而之前在宝殿里,因着他纠缠于求签一事的不悦还没有全然散去,于是她仍旧没个好脸色,出言挑衅道:“四殿下的排场还真是摆得够足,不过是来寺里上个香罢了,竟也安排得如此周到。我这种寻常人家出身的女儿,瞧着真是羡慕极了。”
她话里有些酸。
她是寻常人家出身,比不得云若郡主背后依仗着大长公主府;她命格粗浅单薄,比不得云若郡主手里握着一支凰签;她声名品性在世家贵女中都算不上拔尖儿,比不得云若郡主才貌俱佳才名远播。
沈念心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堵得慌。原本是用来给穆子晏添堵的话,怎么说着说着,到最后反而她自己也跟着闹心了?
穆子晏被她那副斤斤计较的模样逗笑了。他神色舒朗,刀斧削成的唇角微翘,整个人都多了几分和暖。他笑道,“若是本殿只身一人,便是雪漠荒野也呆得。只是还要安置一个娇气包,不打理得周到一些怎么行?”
被称作“娇气包”的沈念心,闻言一挑眉,立时更加娇气了。
“我可做不得那劳民伤财的娇气包。”她到底不是那等悲春伤秋之人。厢房里只有她与穆子晏二人,她也不再端着架子,便把云若郡主可能抽到了凰签的猜测说与穆子晏听,还叮嘱他,千万不要忘记派人好好去查探一番。
“若我的猜测是真,那东宫和大皇子府,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她清亮的杏眼中隐约划过一抹精明的算计,笃定地说:“不论是穆子恩还是穆子熙,都不会放过这支凰签流落在外。定然都会有所动作,并且,也一定不会放任对方争得这支凰签。”
她眸光晶亮地看向穆子晏,“四殿下野望,我也略知一二。此间尚有可作为的余地,殿下若是想要以此为谋,不妨与府中门客好好商议一番。毕竟那可是一支凰签啊,百年难得一见!”
穆子晏看着她那副,明明不想他有所动作,又偏偏还要劝她去谋划一二的矛盾模样,心下顿觉好笑。原来她并不是想自己所担忧的那样,对自己所做一切都无动于衷。早在不知不觉间,她的心里,已经渐渐打开了一道浅浅的缝隙。只不过,还不够全然接纳他罢了。
于是他开口,言谈间带着一丝难掩的愉悦:“卿卿以为,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