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境内,津门桥北。
太子嵘徽和所剩无几的将士,一路逃亡至一处深山幽谷。此处回望,尚可远远看见津门桥的方向,仍有滔天的火光,和厚厚的烟瘴。
即使是活着逃到了此处的将士,也都被刚刚那骇人的阵仗吓坏了。他们只是按照寻常的路线,想要通过津门桥南下,谁成想大军刚刚到达津门桥附近,就听见一声又一声的震天巨响,身边刚才还笑着说话的战友转瞬就被炸成一大团血肉模糊的碎末。
紧接着就是滔天的火光,直烧得所有人都狼哭鬼嚎。而还有些人,却连哭号一声的机会都不曾有,直接就被巨大的热气流给融化了。
“殿下……”紫凰夫人一身华贵至极的白貂绒大氅,此刻也被火焰熏得发黑,看起来狼狈极了。
可是美人就是美人,即便是狼狈落魄到如此地步,也仍然能让人生出一种我见犹怜的爱惜之心。
太子嵘徽此时心里已经吓呆了,却还是能够强打起精神来安慰她,道,“夫人,莫怕,有本王在,必不会有事。”
实际上,他已经双股颤颤,眼看着站都要站不稳了。
“殿下,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啊……”紫凰夫人眼中含泪,无助地依靠在太子嵘徽的怀里。
她所乘坐的马车,早就在那一片冲天的火光之中化为灰烬了,而她若非被身边的一个眼生的护卫搭救了一把,可能也要跟着那辆马车一起葬身火海了。
而之后她再在士兵们中去寻找那个救了她的人,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她心中盘算,大概也猜到了那人的身份,所以也就不再执着于去寻找那个人的踪迹。
她知道自己应该做的事是什么。
太子嵘徽听到她的问话,心里虽然也没有什么把握,但却还是得硬着头皮地撑下去,至少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总不能失了自己作为一国太子的风度。
他强自稳定住心神,道,“夫人莫怕,等到本王回到王庭,便会立刻向父王禀报这边的情况,请父王下旨立刻增兵。大铭军队竟然能够埋伏至此,如此深入我大齐的腹地,简直是丧心病狂!若不严加防范,我大齐国威如何维系?!”
紫凰夫人默默听着太子嵘徽无脑愚蠢的豪言壮语,心下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她劝说太子嵘徽道,“太子殿下,万不可如此啊。”
“什么?”太子嵘徽微微一愣,紫凰夫人对自己即便不说千依百顺言听计从,但是再政事上也甚少有忤逆自己的言论,可眼下……
“太子殿下,”紫凰夫人面色冷凝,周身颇有几分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严,她微微挑眉,直视太子嵘徽,道,“殿下以为,这回带着十万大军离开京都,却只剩下这么几个残兵败将回去,陛下心里会做如何想法?”
太子嵘徽闻言,脸色暗沉,静默不语。
紫凰夫人又道,“而且在殿下看来,十三皇子是否是那等宽宏大度的君子,会在到手的权利面前,放殿下一马?”
“夫人这是何意?”太子嵘徽神色微动。
紫凰夫人轻哼一声,道,“十三皇子若是得知今日津门桥所发生的事,定然会向陛下上书,陈词指责太子殿下您的无能或错误才导致这样惨重的损失。而等到咱们回到京都,等待咱们的,绝不会有陛下的兵符,只会是陛下的怒火。”
“这……”太子嵘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看起来狼狈极了,其间的惊恐和心虚不言而喻,“以夫人之见,接下来本王该如何是好?”
紫凰夫人略一沉吟,便道,“太子殿下倒也不必担心,眼下这困局,倒也并非是无解之局。”
“夫人快说!”太子嵘徽听到紫凰夫人的话,顿时发觉这件事原来还有转机,立刻欣喜若狂。
紫凰夫人却并没有为太子嵘徽的情绪所左右,仍然不疾不徐地道,“殿下不妨先下手为强。俗话说,先发制人,只有先下手才能将主动权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不过殿下若是大慈大悲之人,那我接下来的话,也就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夫人但说无妨!本王与嵘晋之间的争端,早已非当初的模样。自古胜者为王败者贼,本王出身中宫正位,又怎么会任由庶子踩着本王的脑袋上位?!”
紫凰夫人唇角勾起一抹欣赏至极的笑意,道,“即使如此,妾身先预祝殿下心愿达成了。”
她一双美目水光流转,月色下冷艳清丽的面容变得*无比,说出口的话,却是世间最狠毒的计谋,“十三皇子与大铭东路军勾结,故意施以败象,借此以诱得太子殿下带兵驰援,却在途中设下埋伏意图将太子殿下暗杀与津门桥下。其心歹毒,其罪当诛!”
太子嵘徽潜心听着紫凰夫人所说的话,她每多说一个字,他的脸上就会增加些许微妙的笑意。
“妙哉,妙哉!”太子嵘徽笑而抚掌,赞叹连连。
紫凰夫人眼中忽现倾城光华,复而又道,“太子殿下得上天庇佑,死里逃生,定然该向陛下请旨,褫夺十三皇子身上封号及手中兵权。届时太子殿下的前头,再无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