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青看着那只大鸟扑过来。她来不及躲,大鸟就已经穿透了她的身体。
她很清楚这不是真的,这是精神的作用,但她却完全无法反抗,这精神力是如此强大,强到绝非人力所能企及。
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从身体里抽离出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开自己的身体,周围的空间扭曲起来,出现奇怪的光。
在那一刹那,她想起了关于圣地的传说。
当最后一点光芒消失,仿佛以光速远去的宇宙飞船的尾灯,而她却被抛弃在了宇宙深处。
梅子青很快就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周围是无尽的黑暗,比宇宙深处还要黑暗,没有任何的光,没有任何的粒子和尘埃,甚至连黑暗也没有。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了。
这种恐惧和茫然能让人发疯,可她却无法发疯,因为她没有身体。是的,她虽然存在,却没有身体,没有任何可以借助的东西,哪怕只是想用双手抱紧自己。
她只是一个意识,在没有空间的空间里飘荡。
这里也没有时间,只有永恒的死亡般的寂静。
我死了吗?
她想大声喊。
可除了这个念头,她也发不出声音。没有发声器官,也没有可供声音传播的介质。
就这样飘荡着,也许是几万年,也许是一刹那,当她终于从恐惧中麻木,忘记了恐惧的时候,她看到了远处那微弱的亮光。
死去的心突然被点燃了,希望重现,而恐惧也随之复生。
她挣扎着努力朝着那光亮奔去,就仿佛在穿过一条没有灯光的永无尽头的隧道,出口的亮光就在那里,却永难到达。
她想起了父亲的笔记里说过的“圣地之路”,联盟中也有人称之为“梦境走廊”。
这些走廊曾经联通着所有的圣地,形成一张精神的网络。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这张网不见了。那些路不是消失了,就是变成了断头路,就好像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只留下了满目疮痍。
如果这是一条断头路,那么她将永远走不出这个没有维度的空间。
但前方的亮光无疑给了她希望。因为有亮光,就意味着有出口。
亮光中仿佛有无数张脸在闪动,他们在等待着她,就像小时候,父亲在远处张开臂膀,她蹒跚着脚步朝父亲奔去。
路是那样遥远,那样令人心焦。
“欧多桑……”她朝远处叫着。
父亲的脸闪烁了一下便消失了,又换成了母亲,然后又换成了别的人。
那些熟悉的面孔一张张闪过,最后在一张脸上定格。
“教授!”她轻轻地喊。
随着她这声喊,意识和远处出现了某种莫名的联系,她看见光芒大盛,隧道的出口就在眼前。
她欣喜若狂,奔了出去。
在一片炫目的白光里,梅子青看见梅以求叼着烟斗笑吟吟地看着她。
“教授,你是在等我吗?”她问。
“跟我来。”教授转身走了。
梅子青就跟着他走。
周围是白色的世界,除了白就什么也没有。当一切都是白色的时候,白和黑就没有区别了。
她仿佛又回到了刚才在无尽的黑暗虚空中寻找出路的时候,但此刻有了教授在前方引路,她不再恐惧。
“教授,我们要去哪儿?”
“你从黑暗中找到了光明,我们现在从光明里,重回黑暗。”
“为什么要重回黑暗?”
“光明和黑暗本是一体,没有黑暗,光明也是黑暗。”
他们两个人就像白纸上的两个影子,在二维世界中行走。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就出现了黑光,黑光将白色的世界照暗,照在他们的身上。
梅子青看见教授的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白色人影。
接着,黑和白就融合了,模糊的渐变的光影在空间里流动,一些立体的东西显现出来,就像有人在纸上作一幅水墨画。
山和水构成了大地,云和月晕染了天空,山上月下是成片的树林,林间是潺潺的流水。
流水叮咚地响,鱼儿在水里游,蛐蛐在草丛里叫,野花儿在叫声里笑。
一只小鸟从天空飞过,留下翅膀划过的风声。
风声撩动了不知藏在哪里的琴,奏响了天籁的曲。
梅子青踏着上山的路,脚下是铺满青苔的冰凉的石阶。
她从未呼吸过这样新鲜的空气,从未感到过这样的舒适、惬意。
“教授,这是哪儿?”她问。
“这是我的梦。”梅以求说。
“您的梦……”梅子青忽然明白了,“这里是梦境指南,这是您在梦境指南里建立的属于您的世界,原来您的梦这么美!”
“每个人的梦都是美的。”
“那噩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