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杀的场面霎时静了下来,动手的几个人用惊骇的目光瞪着圆环飞来的方向。
阿永也看着他们,脖子上的九连环却少了一个,变成了八个,好像从来都是这样。
千钧忍不住赞道:“果然好功夫,一只圆环就有如此威力,九个齐发不知会有怎样的气势,真让人期待呀!”
阿永寒着脸说道:“对一个无怨无恨的人痛下杀手,这难道是‘铁虎堡’的传统,可没有哪个人期待这种事。”
千钧毫意地说道:“如果不这样,又怎能知道‘南山九连环’是不是值得‘铁虎堡’招待。”
“千堡主真是用心良苦,什么事都算计得这么周到。”
“我刚刚和你说过,到我这个程度,想得事情自然会多一些。”
“我虽然没到你的地位,可现在想得也不少。”
“你现在在想什么?”
“我在想,要是和千堡主打赌,千堡主会不会和我赌一把?”
“赌什么?
“赌运气。”
“什么运气?”
“我要在千堡主‘大夏龙雀’的刀下走一遭还能活着走回来。”
“赌注是什么?”
“我陪千堡主到‘万荷苑’,去跟万禾姑娘喝会茶,听一曲小曲。”
阿永觉着这话说得很体面,很有态度,可是有用吗?没用,没有丝毫的用。
一个人,不管他把一件事说得多么委婉,多么谦恭,他的中心意思始终是一致的。你觉得已经说得够动听、够有面子了,可在对方的耳中听来却不是那种美好的滋味,甚至很刺耳。
千钧死死盯着阿永,心底的怒气又忍不住要蹦出来。其它的事情或许不是个问题,但唯独这件事,千钧认为是对他的辱没。铮铮铁骨的他从来没有为一个女人服务过,现在却要被人逼迫向一个**讨好,这简直比要他的命还难受。
纵横江湖十余载的“金刚”,他会惧怕一个有些实力的后辈吗?当然不会。就连当今名望最高的武林第一庄,“明月山庄”庄主秋五明,千钧都有九分的把握与他一战,何况并非出身名门宗派的后辈小子。他的武功再高明奇怪,比起底蕴深厚的宗派武功,怎么也都会缺少那种精密的锤炼。
千钧想通了一件事:如果阿永死在了赌约上,再大的赌注是不是也就失去了作用?一个死去的人,他又怎么会赢,他不会赢自然就是输,他输掉了命,又怎么能享受赢家的承诺?
“明日卯时一刻,‘铁虎堡’外,杨树林边,生死由命,不得反悔。”
一句话,二十二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紧紧抵在阿永的前心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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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虎堡”外二十里的地方,有一块三十丈方圆的空地,平坦宽阔,干燥的地面上生长着稀稀疏疏的“八里草”。
“八里草”是一种生命力很强、贴着地皮生长的杂草,蜿蜒曲折,犹如爬行的蚯蚓。站在这样的草地上,你不会担心因为草中隐藏的石块、异物而影响决斗,对双方而言,这是一个绝佳的好地方。
空地的旁边就是一片茂盛的杨树林,笔直的树干就像场中站立的两人——阿永和千钧。
刚升起不久的太阳,既不温暖也不刺眼,这也是一个好时间。
好地方,好时间,好对手,唯一不好的就是结果。
失去生命也许是一件最让人恐惧的事,但那只是瞬间的恐惧,一旦你的血液停止流动,灵魂离开身体,的情感都不复存在,也就无所谓恐惧这种东西了。
如果一个拥有财富地位、成功鲜花的人,他一旦从人生的高峰跌落至谷底,这份痛苦与绝望,失落与怨恨,就像一根荆条时刻在抽打着他他觉得比死还难受。
对一个成名已久的江湖名士,被人打败是一件比死还痛苦的事,他失去的不仅仅是声名,还有一样比声名更宝贵的东西——自尊。
江湖上极少有决斗的双方会认为自己会败,千钧也一样——如果没有胜算,也就没有决斗,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自然就不会有膨胀的信心。
千钧走来的时候满怀信心,就像二十五岁那年,他向诸葛家的掌门人发出挑战时一样,豪气冲天,视死如归。但当他面对阿永这样一个朝气蓬勃的后辈时,却无端感到一丝心慌,就像本来凉爽的天气忽然吹来一股寒风他有瞬间的哆嗦。
这是害怕吗?千钧不由得问自己。这简直是笑话,他在江湖中出生入死,何时计较过生死,何况他如今的武功比之十年前更精进很多,“移山填海”的内家功力火候也已老辣纯熟,“飞虎九式”的刀法滴水不漏,毫无破绽,他武功已经踏入宗师之列,他怎么会惧怕一个武林小子呢?
有了这样的深厚实力,千钧怎么会有惧怕之心呢?但他忘了他说过不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