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啸天的船还在下沉,即使将船上所有的货物都扔了下去,也没能减轻船下沉的速度。周围围着一圈红色的鱼,偶尔卡卡的啃几下床板,露出的细密而尖利的牙齿看着让人恐惧。
雾气更加浓稠,龙啸天已经看不见飞白的船了。
卡卡的声音伴着粗重的*,让安静的江面上笼起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飞白缓缓从船头下来,坐在船板上,白鹭慢悠悠的飞回来,立在她身边,细长的尖嘴触了触她的手,像是催促她快些离开。
船速渐渐地有些快,这是水下起漩涡的前兆。
如果现在自己撒个毒,对面的人不说都被毒死,也能弄死一半,不过他们无冤无仇,飞白不愿意下死手。
“把如意盒给我,我就带你们平安出这江面。”秉着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想法,飞白开始耐心的劝导。
威虎镖局纵横江湖十几年,都是欺负别人,哪曾受过这样的威胁。要不是找不到对方在哪里,早就冲上去砍人了。
龙啸天平缓了一下怒气,水已经涌到甲板上了,再有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要葬身鱼腹。
“啸天无闻,敢问高名。若是今日大限,下了地府也不用做个枉死鬼。”龙啸天并不是那种知难而退向人低头的人,不过是今天形式危急,为了船上的弟兄,他不得不低头。退一万步讲,就算丢了镖,自己也得知道去什么地方找。
这个问题可难住了飞白,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怎么告诉他。正掰着手指头合计,手肘突然触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件。三下五除二在衣襟里翻出一个小木牌,顺着声音就扔了过去。
对方以为是暗器,并没有接,木牌子力度小,速度并不快,一闪而过的瞬间,船上人就看清了牌子上的图案。
是一只*的大眼……
龙啸天沉默,对着飞白怒喝!
“小人!江湖都知道一只眼是个男人!休得栽赃陷害。”声音阴阳顿挫,加个呸!那就是一出好戏。
飞白不爱和这种硬装是读书人的粗人多说话,但也不好对不起栽赃陷害这四个大字!
“我是一只眼的妹妹!今天为太子截你这趟镖!识相的速速交来,我还能在太子面前给你求求情,赏你个一官半职!”
话里没有一个脏字,但让江湖人入职低头于狗官之下,也算是最诛心的谩骂。
既然想好了让谁背黑锅,飞白的嘴就像是开了封印的茅坑。什么不招听说什么……
水越流越急,两方人的心都很焦急,刚刚一场骂战,谁都不愿意说换地方再骂这种话。就那么在危险中僵持着。
白鹭又触碰了飞白的手,频率更加快。
威虎镖局也能意识到水下的不对劲,鱼群慢慢散去,船却开始咯吱咯吱的响,那是水流湍急撞击船板的声音。
飞白透过雾气看见龙啸天将其中一个包裹给了壮汉。
顺着雾气,还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对话声。
“回去告诉我家婆子,孩子就起名叫清风好了,小名就叫剩子!”
飞白没听见回复声,但也能想到那个场面,七尺的壮汉眼睛有点湿润,矫情的说我不听我不听之类。
她突然有点不耐烦,不管好人坏人,人家都有能相知相交的兄弟朋友,能同生死共患难,死后也能把亲人托付给对方。
自己没有,自己孤身一人,自己这样的死在江里也没人能知道。她有些焦躁……
她站起来超对面大喊,“把如意盒给我,我就放你们性命,不给那就等着沉江喂王八吧!”
对面响起一片人的谩骂声,声声难听。但无疑都是你个无耻小人,东西我不会给你,我们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之类的话。
等到骂声告一段落,又开始兄弟情深,互诉衷情。
飞白想说,不交给我就去死。张了半天嘴,却觉得喉咙发堵,没说出来。
雾气后有人说“我们签的是死契,如果这趟镖不成,我们就去死,如果成了,我们从此就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再也不用家里人担心了!唉……这下子我那女人恐怕要改嫁了!”话说的悲凉,透着深深地无奈。
飞白叹了口气,擦了擦不知是雾气太浓还是气的太过而湿润的眼眶,心里的火慢慢降下来。
世上真的有这种可以互相托付生死的感情吗?大概是真有吧,毕竟连一只眼那样狠辣的人都有一个疯癫的爱着他的妹妹!
船板卡卡作响,飞白也叹了一口气,对着对面的白茫茫的雾气,脑子有些乱。
白鹭忽的飞起,漩涡生成,巨大的吸力从脚下生成,船只不受控制的随着水流打转。
一个拐角,咔嚓的断出一个大口子,江水汹涌的灌进船舱。
冰凉的江水触碰着飞白的脚腕,爬上小腿,然后吞噬了她整个人。
长着尖牙的鱼群慌张的飞白身旁拱来拱去。
可能是为了食其骨肉,也可能是担心她的人。
飞白看着周围的红色,眼前的浑浊,完全忘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