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求助的少女魔法师失望离开了,修道院长安瑟尔却还站在大门口,默然望着远方。
这时,一个年轻的司祭凑了过来,问道:“院长,您为什么不答应她呢?”
安瑟尔收回目光,瞥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答应?”
“解除人们的痛苦,不是圣光赋予我们的责任吗?”
“我们当然要解除人们的痛苦,但前提是不能损害我们自己的安全。圣光法典里不仅要求我们行善,还明确地告诫了我们,万勿自寻死路。”
司祭那年轻的脸庞上,顿时写满了惊讶和疑惑:“自寻死路?这怎么可能!”
安瑟尔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因为救治民众这种事情,太过光辉了。魔法协会都没有出的风头,我们绝对不能抢。你要知道,各地的修道院之所以能幸存下来,是因为魔法协会认为我们无法对他们造成威胁。可是如果因为救治民众而吸引了新的信徒,并且凸显了那些军队的残暴和魔法协会的冷漠……那不就是找死吗?”
司祭瞪大了双眼,仿佛见识到了从未看过的新世界。
愣了几秒,他忍不住说道:“魔法协会的用心这么险恶吗?”
安瑟尔缓缓摇头:“这不是用心险恶的问题,只是因为在治疗方面魔法远逊于神术,可是在其他几乎领域都比神术强,掌权者的也是魔法,所以会有这样的问题。假如我是魔法协会的高层,看到自己无力救治的民众被修士救活,看着教会的幸存者得到民众的感激,我也一定会对修道院暗中下手的。而且除了魔法协会,我们还要考虑这场战争本身。另外,你知不知道巴塞列地区的修士都是怎么做的?”
“我没怎么听说过那里的消息……”
“那就让我告诉你,之前艾玛帝国攻占巴塞列地区的时候,那里的修士也都躲在修道院里不敢露头。等到尘埃落定以后,他们才接受艾玛帝国的命令,开始给伤员治疗,但优先治疗的都是帝国的军人。所以我们现在也要等,等着帝国或者联邦的军队找上门来。否则,要是让军官看到我们忙着救治平民,轮到他们的时候圣光之力却不够,那修道院就有大麻烦了。”
年轻的司祭咬牙道:“难道说平民就比军人更该死吗?”
安瑟尔又摇了摇头:“战争中,没有谁是该死的。但是军人比平民更,军人之中,军官比士兵更。更的人,更该活着。”
司祭闭紧嘴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安静了半晌,安瑟尔又长叹道:“在神术上你很有天赋,但要继承这个修道院长的位子,需要的不仅仅是神术能力而已,你欠缺的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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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伦的那点圣光之力,分分钟就耗空了,但聚拢在他身边的人却越来越多——那两招最简单的基础神术虽然效果微弱,可圣光就是最好的招客广告。
镇子里当然也有医生。但任谁都明白,跟神术相比,那些草药和粗陋的放血治疗更有可能把人直接治死。所以当伊蒙娜救了几个人而苏伦又缓解了一些人的伤势以后,这里的口碑就立住了。
于是不需要招牌,更不需要主动的宣传或通知。在镇民们的奔走议论中,往这边聚集的人就越来越多。
此时,伊蒙娜稍稍恢复了些体力,站在他的身旁扫视着周围的人们……
这些人里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小孩。其中有的是自己身上就带着伤,也有许多只是轻伤甚至毫发无损——最需要救治的重伤员,都是没法走路的,只能让伤者的亲人好友背着或抬着来到这里,乞求治疗。
不过他们最大的共同点,就是眼睛里的希冀与讨好。
在这样的目光包围之中,伊蒙娜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她甚至不禁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和苏伦无法挽救他们的希望,只能让他们看着自己的亲人失去呼吸与心跳,那么这些人会怎么想?会有什么反应呢?
跟苏伦相处这么长时间以后,尽管还存留着圣女的思维习惯,但伊蒙娜如今也越来越会以恶意揣测别人的心理了。
当然,不管再怎么恶意,情绪再怎么激烈,这些普通的镇民也不可能是两位魔法师的对手。但光是想想那种情景,无疑会让人相当不愉快。
而这时,少女又听到了苏伦的声音。
“抱歉,我没办法……”
苏伦低头看看自己脚边那个失去呼吸的女人,再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女人还很年轻,如果忽视掉不怎么整齐的牙齿,那么面容也算清秀。可此时这个女人躺在地上,闭着眼睛,浑身的衣服几乎都被鲜血染红了,手臂的形状明显扭曲,但却没有丝毫痛苦的声音。
濒死的休克者,当然是不可能发出痛呼与惨嚎的。
男人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跪下,低头行礼。然后,抱着那个女人,起身离开。
周围的人群让出了一个缺口这个抱着女人的男人离开。
但下一刻,当那缺口合拢,无数急切的声音又是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