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耶识自然也听说了嬴归尘将坐南蛮巫王位的事情,这消息既在意料外又似乎顺理成章。嬴归尘已经和嬴少苍决裂了,天下之大,也只有长裙苗的隐居地才能不怕秦国的势力。她忍不住发出自嘲的嗤笑,亏得她当初还撺掇这嬴归尘护送她逃亡百越之地避世,实际上没个三五年的筹措,是到不了百越的。即便到了地方,在那荒芜又充满毒瘴、蛇虫的地方,必须要花大力气和长时间开荒,否则,漫长的封建时代,哪里又怎会一直是流放徒刑的去处?长裙苗,恐怕是嬴归尘不得不依靠的一股力量。一直高高在上的谪仙落入凡尘,会与长裙苗作何利益捆绑呢?她坐在梳妆台边,手托香腮,一手懒洋洋地在茶杯上放画圈圈,把袅袅茶香揉碎,不经意间媚态横生,让随着墨田送药汤进来的何瘸腿瞅得愣了片刻。
何瘸腿来找自己,阿拉耶识颇有些意外。当年何瘸腿在茶楼说书编排自己和秦皇等人的绯闻,她觉得此人油滑市侩而不喜,虽后面介入墨家事务时,有时低头不见抬头见,她从未吩咐或使唤过他。何瘸腿上来深施一礼,面色端肃,全无平日油腻腻、贱兮兮的笑容。上来就开门见山地说,有二人的前途和性命俱在天巫一念之间,他是特来问天巫态度。他说的二人,竟然是巫殿大长老布巴和王阿琪。
“你什么意思?”阿拉耶识沉下脸,水眸中慵懒消失不见,变得如寒潭幽冰般冷清。她最厌烦把自己与他人的人生联系在一起,人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对自己的生命负责,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因果业缘都是自作自受,凭什么又拉扯上她。
“谁让你来说此事的?是嬴归尘还是他们本人托你来的?”她暗暗咬牙,若是嬴归尘明示或者暗示何瘸腿和墨田来为那两人求情,她定要和嬴归尘彻底翻脸——一个男人没有决断和担当,辗转利用人的情感弱点来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跟妇人内宅耍小心眼一般,她最看不上。况且,王阿琪与他的纠葛是他家中事,与布巴是他管理巫殿的事,与她何干哪?
何瘸腿见阿拉耶识不悦,立刻陪着小心解释:“我是自己想来的,与钜子无干,此事墨田可以作证,而且,墨田小兄弟也是和我一样想法。”
阿拉耶识的水眸中的那两丸黑水银溜溜地转到墨田身上,是笑非笑,带着淡淡的讥讽。
墨田的涨红了包子脸,迎着阿拉耶识令人无法忽视的眸光,闷声道:“师兄钟情于你,但我师父仙人安夫子曾经断言他与你三生三世无缘,我怕师兄自误,所以才帮着阿琪姑娘做了一些事。”他说到这里,眼神乱飞,胖胖的身体也开始不自在地扭起来。“我是师兄的护法,师兄这次解了髓风蛊毒,只要我守着他性命无碍就行了,其他的我也管不了。”
“护法?”阿拉耶识勾起眉毛轻笑,护法是佛教里特有的职业种类呢,一般都是佛菩萨收服或者教化了阿修罗道的神怪,他们自愿为侍者保护正法和佛菩萨。墨田一本正经将自己比作护法,令她有些啼笑皆非。
“护法不是我自封的,是我师父告诉我,我是师兄的护法。”墨田抿唇,终于正视阿拉耶识,挺了挺胖胖的身板,一脸不容置疑。
安其生如此告诉墨田的么,看来这个安夫子当真有点道行呢。阿拉耶识敛眉正色问道:“好吧,我也不笑话你。说说阿琪怎么了。”
何瘸腿将阿琪自钜子苏醒后被关押的境遇告知了她。何瘸腿不知就里,只觉得钜子对王阿琪突然厌恶至极。他作为暗线跟随嬴归尘多年,十分清楚嬴归尘并不是心慈手软的主子,昨天他受不过王阿琪的缠磨,向钜子传信,却分明从钜子的眼中看到了森然杀意。以前钜子处理犯错部下,或者对敌迎战,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冷漠淡然,解毒之后,钜子那一双墨眸时不时浮现暗红,透出戾气。
钜子要杀王阿琪!
何瘸腿硬着头皮替王阿琪求情,不料被钜子挥袖扫出门外。
“王阿琪不能杀呀。”何瘸腿翻动说书人的巧舌道:“阿琪和她爹王展鹏、哥哥王昇都效命墨家,听说还是因为天巫的缘故才有此际遇。她爹王展鹏、哥哥王昇都已经做到墨家营主,墨家分裂后,若无营主们支撑,冉卫国人南下迁徙也无法保全一万人血脉。这几日外面传来消息,王展鹏与几十名墨徒在与前来寻天巫的秦军周旋时,被秦将砍伤后不治身亡。王阿琪得了消息,在石室内哭求奔丧。若是此时无故杀了王阿琪,怕是于天巫您的声誉不利!”
何瘸腿以为王阿琪被嬴归尘关押,是因为女人争宠得罪了阿拉耶识,她自荐枕席强上嬴归尘的丑事,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但上面的一席话,却让阿拉耶识白了脸色。她快速分析,墨家分裂甚至消亡,是她蛊惑了钜子,“居功至伟”,本来就被部分墨徒所忌。嬴归尘因被王阿琪触犯要杀人,真相虽不可说,但她若见死不救,在墨徒中影响就太坏了。逃亡卫国人还需墨徒卫护,切不可与墨徒恶化关系。阿拉耶识略作沉吟,手写了一张便条让墨田转交给嬴归尘。
何瘸腿见状舒了口气,趁这时机求她救下布巴。嬴归尘要杀布巴才是他的一贯作风,想当年,他为了救下李文吉,不惜要将无辜的受害者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