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现身是在画舫内的另一个小隔间,那里有一节已经近乎枯萎的梅枝,被随意的摆在墙角,想来可能是寒冬时节被攀折而来赏玩的,等到了初春,花瓣凋落尽了,便被随意的丢弃,只是在这画舫上多有不便,可能一时竟忘了扔掉罢了。
梅渊也就借助着这一丝残存的气息,将众人带到了画舫上。
不过这可能是画舫上的一个杂物间而已,依稀能听到隔壁就有人声,这艘画舫虽然外面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地方,但是内里却是五脏俱全,这个小隔间里放眼看去挤得满满当当,看起来都是这个时代富贵人家们游湖需要的东西,甚至一些风雅物事也一应俱全。
顾安看着那靠墙的,竟然有一扇四折的屏风,不由得咋舌。悄声道:“本公子当年也是风雅讲究的人,不过看来比起这些,还是小巫见大巫。”
小小的储物间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几个人小心翼翼的避过堆放着的东西,避免打翻了什么东西惊动到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走到这个房间的门口,却差点迎面撞上一个人影。
洛臣心的轮椅本就不便,看到有人过来,她下意识的往旁边动了动椅子,却不小心弄倒了就在她身边的一个花瓶。
那是一个小花瓶,还很是结实,倒下之后骨碌碌地滚了起来,正正向梅渊站的方向滚过去。梅渊吓了一跳,好在他还算机灵,当即便飘了起来,那花瓶堪堪擦过他的脚下,滚到了来人的脚边。
来人应该是画舫上的仆役之类,刚开始花瓶倒地的时候那声脆响,把他也吓得不轻,不过他看着那花瓶没有碎掉,倒是舒了一口气,口中自言自语道:“今日这河上的风浪还真是大,花瓶都吹倒了。”
听到他将花瓶倒地归结于风浪,几个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梅渊趁着那仆役转身放花瓶的功夫,推着洛臣心的轮椅就赶紧出了储物间。顾安紧随其后,带着元魂也跟着出来了。
储物间和另一个房间是相通的,方才出来,就看见这本就不大的船舱内,正对着他们放了一扇屏风,和方才他们在储物间里看见的屏风风格很是相像。而屏风后显然是有两个人,正在细细的说着些什么。
几人小心翼翼地绕过屏风出去,只见两个男子席地对坐。一着白衣,一着玄衣,面前摆了一张小小的方几,身旁一个红泥小火炉,正温着一壶酒。
两个男子均是丰神俊朗,貌若潘安,但顾安还是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左侧的白衣男子不过是常人,而与他对坐的那个玄衣男子,却是他们九尾狐一族的后裔。
那个男子的确也太过俊美了一些,而且长得十分符合他们九尾狐一族的审美,修眉凤眼,肤白若玉,一双眸子恍若敛尽了满天星光。
若不是身形差距在那里摆着,恐怕就算是被认作女子也是理所当然的,并且是那种连女子都会自叹不如的容颜。
标准的九尾狐族人,顾安暗自咋舌。
他们进来的时候,白衣男子正从红泥小炉上端起了那个隔水温着的酒壶,先是满上了玄衣男子身前的杯子,才往自己的杯子里斟满了一杯,笑着举杯,对着玄衣男子敬了一下,却是不等对方拿起酒杯就自己一仰脖饮尽了杯中的酒。
然后他露出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道:“若说千金佳酿,还得是苏兄你这里的千日醉最好,只可惜,你总也不肯多酿一些,要不然,这扬州哪里还有其他什么酒的落脚之处。”
玄衣男子笑了笑,拿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浅酌了一口,道:“物以稀为贵,我若是酿了许多,整个扬州城人手一份,那还有什么美酒之名可言。”
他把玩着手里还盛有半杯琥珀色液体的白瓷杯子,唇边勾着一丝笑容,“再说了,这千日醉,也不是等闲想要酿多少便得多少的。”
白衣男子想了一想,点头道:“也是,这酒香如此甘醇,仿佛也不是一年两年能出来的。”
玄衣男子笑了笑,也不接话了。白衣男子看着周围都被放下来关的死死的窗户,摇摇头道:“苏兄,不是我说你,本来是你请我来游湖,却把这门窗都闭得死死的,半点景色也看不到,这游玩又从何说起?”
玄衣男子却嗤笑了一声,“游湖?你看看这外面的人,不知道是你游湖,还是湖游你吧。”
白衣男子小心的掀开那么一寸窗棂看了看,果然外面人潮汹涌,更是有几家有画舫的人家,已经将自己的画舫开到了河里,紧紧追在这艘画舫的背后,就差没有大声叫嚷着要他们的“苏公子”了。
放下窗棂,白衣男子尴尬地笑了两声,道:“还是苏兄你魅力大,看着十里长堤,几乎是万人空巷啊。”
玄衣男子却是有些懊恼,道:“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将我今日要在画舫上宴请你的事情透露出去,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白衣男子也是有些尴尬,只得摸了摸鼻子,将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去了。几人在旁边听了半晌,却是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有得到,然而几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看见那个所谓的“苏公子”,白衣男子口中的“苏兄”,那样一副形容,定然不是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