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寇被杀光,女子们分了那些流寇身上的财物,向柏素云和唐全道了谢,相携往南行。柏素云正要上车,却见灌木丛里闪出一个人,是那刚才被奸污后又带头杀寇的女子,她此时换了流寇的衣服,做男人打扮拦在面前,正奇怪她怎么不走,她却朝柏素云跪下了。
“求求你收留我这个无家可归的人,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她伏在地上痛哭,不住磕头。
柏素云不习惯别人给她磕这么大的头,连忙拉她起来,对方坚持跪地不动让柏素云有些烦躁,这地界离大路不远,若是这样纠缠耽误时间,没准一会儿就有人过来发现这遍地的尸体,大家都有麻烦。
柏素云只得催促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起来再说。”
她听后果然站起身,但依旧表示要与她同路。柏素云见这个女子有些胆色,便多个心眼:“你为何想要跟着我们,这兵荒马乱的,我们自保尚且不及,哪里还能照顾你。”
“这位小姐,既然到处兵荒马乱,你却敢装成死人躺在棺材里行走大路上,这番心智超凡脱俗;刚才随手一挥放出烟雾就可让这些贼人束手就擒,便是那些军汉也没有这等本事。这样的人我不去依靠,我还能靠谁?”难得她观察细致入微,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不像是普通女子。
心头虽然赞赏她的冷静和理性头脑,但柏素云仍然板着脸推脱:“你想依靠我们,那我们又能依靠你什么呢?我总不能做亏本生意。刚才为了救你们,用掉的两包药都值十几个大钱呢。”
她抬眼看柏素云,神态毫不动摇,语气柔中带刚:“我虽然没有小姐的本领,但求做个奴婢伺候小姐有一席栖身之地就心满意足。”停一停,她接着说,“我识得几个字,能写会算,又做得一手好针线,烧得好菜,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算再不济,我也能靠缝补刺绣养活自己。”说完把双眼看牢了柏素云,脸上充满期待和恳求。
柏素云仔细打量面前的女子,见她双十年华,肤色白净细腻,眉若春山,杏眼黑眸,左边嘴角一颗美人痣,更显得容色俏丽迷人。好一个少见的美女,却沦落到如此下场。她说的这些自身条件在古代确实算得上出类拔萃,女人能认字的本就稀少,何况还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人。于是柏素云调笑说,“你又不是嫁男人,伺候我需要懂什么琴棋书画?”
她有些脸红,低头道:“小姐见谅,我是见惯了男人才这般说话。不瞒小姐,我原来是私寮的头牌姑娘,后来嫁到保定府大户人家当妾。昌黎大战时阖家逃难,因为人多行走不便,我因为没有生子被丈夫丢弃。独自逃亡时碰到秦人的匈奴军,若不是军官们见我有些姿色,早就做了胡人盘中餐。我早已不存活着的期望,不料竟还有今天。如今我只想找个人家落脚,任是再苦再累也强过当两脚羊!”她失声痛哭,倒地不住磕头。
可能是在“不当两脚羊被人吃掉”这点上激起柏素云的共鸣,她拍拍女子的肩膀让她起来,“你可以跟着我,不过有一个条件,就是你要拜我为师,跟我学习,还要接受训练。”
女子起初还有点摸不着头脑,想了想便五体投地,磕了三个响头,叫道:“师尊。”
柏素云满意地点点头,此女七窍玲珑必然可以帮得上忙,“但是有一条你得记住:我最多只能庇护你一年,一年之后就看你自己的造化。”
她连连点头,说是乱世之时人人朝不保夕,能活得一年算一年,若再奢求,就是贪了。这话十分明理,柏素云对她更加欣赏。这年头,既有理性又独立自主的女人少见,难为她在军营挺过半年猪狗不如的生活,生存能力之强令人刮目相看。
收留这女子也不全是因为可怜她身世飘零,柏素云刚才故意拿话盘问她,也是趁机观察她的微表情,瞧这个人的本质和见地如何。原本她计划到宣化城中再买个聪明伶俐的贴身婢女好生教导一番,可以代替自己去办一些不方便出面的事情,现在看此女的条件真是再合适不过,单身无牵无挂,有文化有胆识,出席一些大的场合也不惧了。旧时多数女子都只有姓无名,这女子唤作柳氏,在私妓馆做红姑时倒有个香君的艺名。柏素云嫌香君俗气,便替她取个袭人的名字,也是香气馥郁撩人的意思,心想曹雪芹不要穿过来告他盗版哪。柳氏听了心中高兴不已,连声叫好。
一行三人就此上路,此后虽时有碰到流民,但一般人见到柏素云的灵车一路散发恶臭路过,都害怕得紧,纷纷掩鼻通过,她们们倒省了很多事情。进入秦国边境时,唐全给守城官员使了点小钱也就过了。
进入秦国地界,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闻那难闻的臭味了。柏素云用油布包着人造硫磺臭鸡蛋,又挖了些阴沟的烂泥和上,闻起来和尸臭差不多。她嘱唐全快快把马车拉到有水的地方,得赶紧洗洗干净,自从出来后,她好几天没有洗澡,身上用鱼鳔熬的胶质涂在脸上身上装溃烂脓疱,再不洗去要真的弄出疱疹了。好不容易在路旁的山沟里找到一条小溪,足足洗刷了一个时辰才心满意足。柳袭人见了柏素云卸妆后的真容好一会儿眼睛都不能转了,讷讷道她常自诩